刘洪强

在《西游记》第14回中，孙悟空看到唐僧的包袱里有一顶漂亮帽子，便欢天喜地地戴上了。不久之后，他发现上当了，这是观音菩萨交予唐僧专治顽劣泼猴的法宝。自那以后，一旦唐僧认为孙悟空在犯浑撒泼，就开始念起紧箍咒，让其头颅疼痛万分。一般来说，能戴上的东西就能取下来，可是唐僧却表示自己只会紧箍咒，不会松箍咒。更有意思的是，孙悟空曾向观音和如来分别讨要褪下金箍的法门。观音表示：“《紧箍儿咒》，本是如来传我的。当年差我上东土寻取经人，赐我三件宝贝，秘授与咒语三篇，却无甚么《松箍儿咒》。”如来则直接批评孙悟空：“你休乱想，切莫放刁，好生保护他（唐僧）去，那时功成归极乐，汝亦坐莲台。”言下之意，似乎也没什么褪去金箍的办法。难道真的不存在什么松箍咒吗？连法力无边的如来佛祖都不能松箍吗？

当然不是，这里其实暗藏了一个玄机。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孙悟空的金箍后来是怎么取掉的。这个金箍既不是观音也不是如来更不是唐僧取下来的，而是孙悟空成为斗战胜佛的时候自动消失的。换句话说，这是因为他已成佛，顿悟后主动抛弃了束缚自己的圈。在佛教看来，能束缚自己的也只有自己而已，金箍是孙悟空自己戴上的，也只能由他自己摘下来。中国人历来都有事事须靠自己的理念，比如《论语》中写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所以孙悟空护送唐僧西天取经，不仅是靠肉体走完荆棘之路，也是在精神上克服自身种种缺点完成修行之路。这是个取经的过程，也是个摘掉金箍、净化自我的过程，充满了中国人坚持自力更生的民族本色。

那么，孙悟空头上的金箍长什么样呢？是以哪种物件作为原型的呢？作者经研究认为，金箍的来源可能有两种。第一种可能的来源是束发的用具——“头箍”，明清之际的妇女和头陀会用头箍来束发。

《水浒传》里的行者武松后来做了头陀也是用头箍束发的；此外在《西游记杂剧》中，观音菩萨送给孙悟空的武器是一把戒刀，而不是我们熟知的金箍棒，这两点似乎都说明了孙悟空的形象受到了武松的影响，或者至少是受到了头陀形象的影响。

明清之际很多小说中的头陀都戴有金箍，如果这些小说都是写实的，而不是受到《西游记》或者《水浒传》的影响，那我们就有理由相信，孙悟空头上的金箍是源自头陀的。第二种可能的来源是一种叫作“脑箍”的刑具。《西游记》中通过金箍的不断缩紧而让孙悟空痛得满地打滚，而脑箍的原理也是紧紧地箍在犯人头上不断缩小直至脑浆迸裂，是一种非常严酷的刑具。通过对这两类事物的挖掘，我们能够得出一个结论，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其实是束发用具和刑具的混合体。（摘自《明清小说脞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