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炜

田鼠大婶说：“我就是个真真切切种庄稼的女人，我喜欢我的庄稼，苞谷麦子土豆，我热爱我的土地。”热爱土地的“田鼠大婶”裴爱民，是甘肃省民勤县薛百镇上新村地地道道的农妇，仅有初中文化，劳动之余喜欢写日记，记下地头的野花开了、麦子熟了、燕子飞来了、井水淌进地里、放羊的老汉回了家……写了十余年后，她扎根于西北大地的文学追求，开出了小小的美丽花朵。最近，《田鼠大婶的日记》甫一出版发行，便反响热烈。

这本《田鼠大婶的日记》，通过作者一年的日常记录，生动地展现了西北农村的四季风景、农事活动、时代变迁，呈现鲜活的劳动生活场景与多彩的风土人情。日记饱含对家乡土地和自然的热爱，讴歌劳动与创造，体现人性之美与人情之暖。

田鼠大婶所在的甘肃民勤，地处河西走廊东北部，三面被沙漠包围，冬寒夏热且多风沙。这里的人们年复一年耕耘着不算富饶的土地，靠着自己的辛勤劳作，坚韧、乐观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惊蛰开犁，春分下种，庄稼人的节气忘不掉。就在这日日的风沙里，男人们开起了轰隆隆的拖拉机，女人们裹起了花头巾，跟着出了门。”犁地、播种、施肥、浇水、捉虫、采摘、放羊、割草、拾柴……田鼠大婶记录下人们田间地头劳作的身影。天冷的日子，荒地上先煨上火，烤烤冻僵的手再撒化肥、播麦子。农忙的日子，白天只顾得上吃一顿饭，夜里还记挂着给庄稼地浇水。生活的艰辛，田鼠大婶有切身体会。可贵的是，这里的人们“晒着日头，干着活儿，唱起了歌儿”。人们因丝瓜豆荚长势喜人而深感踏实，因苞谷麦子丰收而满心欢喜。人们顺应四时，播种希望，收获果实，依靠双手让自己变得富足。这里的土地给了他们丰厚的馈赠和坚实的依靠。

在大地上生生不息的人们，每日与鲜活的大自然亲密接触。春日、夏风、秋叶、冬雪、风沙、田野、河流、湖泊、猫狗、喜鹊、野鸡，乃至一团干透的羊粪……田鼠大婶在劳动的间隙看到万物之美，并记录下来。“打春了，榆树细密的枝丫，缀满了点点花苞。”“盛夏，丝瓜花儿，蜜蜂嗡嗡，茄子棵上吊着丝瓜，辣椒开着小白花。苞谷棒子日渐粗壮。”“秋天割苇子，惊了雁群，大雁呼啦啦飞上了天。”碧蓝的天空、幽静的清晨、闪亮的露珠、高高的白杨树、袅袅的炊烟、散发着清香的麦田……美自天成，随意地捕捉，就是一幅饱含诗意的国画。村子里的人们，以最自然的方式与大地融合在一起，与万物相伴并生起对自然之物的怜惜。鸡卧在院子里歇凉，猫在红柳筐子里睡觉，蛐蛐儿在墙角鸣叫；燕子是否如期归来让人记挂；受了伤跛着爪子的斑鸠偷吃苞谷，人们不忍打扰它……万物珍贵，乡村如画，与大地深度连接的人们或许才真正懂得生命的意义。

乡村的人们有着在这片土地上独特的浪漫。他们的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男人们放羊、女人们打扑克，冬日里靠在干草垛上晒晒太阳，有时候就这么度过了快乐的一天。老林两口子下地种庄稼，每天早出晚归，成双成对；宽子和老婆春天一起种菜，夏天一起浇水施肥，秋天一起摘菜；黄昏的街头，老头剥开纸袋，递给老婆子一个黄澄澄的糖油糕。书中这些朴实无华的细节，充溢着满满爱意。赶上饭直接端给你、硬拉着非得让你吃的乡亲，烙了三月饼给你端上的邻居，过年给老爹买新鞋的姑子，为了减轻儿女负担坚持打工或种田的父母……一个个平凡的个体，这些大地上的“精灵”，他们创造幸福瞬间，谱写人间真情。

田鼠大婶的日记，如大西北紫色的苜蓿花，带着田野的清新，又如秋日里金黄的向日葵，明媚而温暖。它是一朵从大西北的泥土中开出的文学小花，自带一股大地的力量，充满着生活的味道，率性自然却打动人心。原来，文学最深厚的根基，是耕耘了数千年的土地。打动人心的作品不一定是知识分子或作家的专属，深深扎根于泥土、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人都可以写就。期待在这片热土上，冒出更多的“田鼠大婶”，让文学花苑更加丰盛绚烂。

（《田鼠大婶的日记》，裴爱民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