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柒斤

    牵牛花突然爬上阳台下小公园正对面的铁栏杆，让我欣喜异常。

    土生土长在江南丘陵山区，对牵牛花再熟悉不过。老乡们亲切称她为“勤娘子”，意指她是一种很勤劳的花。据说每当公鸡刚啼过头遍、时针指在“4”左右时，房前屋后绕篱萦架的牵牛花枝头，就开放出一朵朵形似喇叭、薄如蝉翼、散发阵阵清香的花来，点缀着村庄意境，愉悦人们一天的心情。

    进城十多年来，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小区公园如此近距离亲近这种原生态的花朵，实属首次。她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一场秋雨后的清晨推开阳台玻璃窗惊奇的一幕：只见阳台下缠绕铁栏的两株墨绿藤叶上生出两朵紫红色“小喇叭”，静静地朝我笑，演绎一幅婀娜多姿的美妙风情，我不由自主地用眼和心朝她报以热烈欢迎。从此以后，我几乎每天清晨起床便走向阳台，把观赏牵牛花当做必修课，而牵牛花从此也一开放就不可收拾，三朵、五朵、十朵，以至开得满栅满架。这边看是张开的喇叭口，那厢瞧是欣然的笑，间或有小鸟儿在枝间啁啾。牵牛花在滋养我的同时，也把我“牵”回了童年。

    幼时放牛，曾仔细观察过牵牛花。这种旋花科牵牛属一年生蔓性缠绕草本花卉，有着细长的蔓生茎，长度可达三四米，上面还长满短短的刚毛。其独特的构造，使之可以轻盈地缠绕着篱架向上生长，也正是这种必须借助外力方可向上攀援生长的特征，曾遭到不少文人的讥讽，讥讽它始终依附篱架往上爬。我曾试着用力抽去牵牛花依附的竹篱笆，可并不好抽。看不出，那一副纤弱袅娜的模样，却很有力气！由此我想：牵牛花天生不是木本，让她怎么挺立？更何况攀援本非易事。故而，还是觉得秦观和杨万里是牵牛花的知音。无论前者的“银汉初移漏欲残，步虚人依玉栏杆。仙衣染得天边碧，乞与人间向晓看”，还是后者的“素罗笠顶碧罗檐，脱卸蓝裳著茜衫。望见竹篱心独喜，翩然飞上翠琼簪”。两位南宋诗人热情投入自然万物，与日常生活打成一片而彼此交融的同时，又跳出来冷静理智地观照与领悟牵牛花所涵蕴的人生哲理，不仅使自然与生活充满生机，而且富于理趣。

    重温秦观、杨万里的“牵牛花”，倍感亲切。当我再次审视牵牛花，似乎对她的了解深刻了许多。其一，当诸多花卉沉浸于“流年不复记，但见花开为春，花落为秋”的循环时，牵牛花却在秋天暗香浮动，搅在天高云淡的空气里，令人心旷神怡，似乎是要阐释勤劳与丰收之间的辩证关系，更是提醒人们享受丰收喜悦之时也不能忘了“勤劳”这个根本；其二，牵牛花的时间观念极强，一般早上开花、晚上和阴雨天闭合，凸现了她的勤劳品格；其三，无论纤细绕绕的蔓茎、还是薄如蝉翼的花朵，此花与我们印象中身高力大的“牛”形象实在南辕北辙。可她为什么偏偏会成为“牛植物”？主要是她生长、攀援、绽放的勤劳与“牛”吃苦耐劳的精神非常相似。故而，称牵牛花为“勤劳的花”，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