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佳

    集市上人来人往。海鲜摊位上，螃蟹张开大钳子在竹筐子里横冲直撞，逼仄的空间，怎么挣扎，也逃不出竹筐的天地。小贩子在叫卖着，来看一看，刚出海的活螃蟹，二十五元一斤，价格公道。

    另一边，是花卉市场，君子兰像谦谦君子，开出大气而雅致的大黄花。茉莉花则像小家碧玉，开出洁白的小白花，在碧绿的叶片中若隐若现，芳香四溢。各种各样的花儿摆放一地，让人不忍离去。

    此外，烤羊肉串的，卖水果的小贩子，也在各自的领地上忙活。

    在这忙碌的集市上，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对坐在地上的夫妻，在夹缝里默默地移动着。

    前面的男人穿着打着补丁的灰黑色大棉袄，补丁方方正正的，左肩膀和右肩膀各一个，并不对称。

    男人很老了，面前放着一只掉了瓷片的白搪瓷缸子，缸子沿口的蓝色瓷片几乎都掉光了，黑乎乎的。白搪瓷缸子上隐约可见几个大红字，可是，因过度掉瓷，已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字了。有人远远地施舍几个硬币，就听到搪瓷缸子里“叮叮当当”地响上一阵子，又恢复平静。老男人会欠欠身，答谢!

    最醒目的是老男人的双腿是用旧轮胎做成的假腿，轮胎前半部分瘪瘪的，拖在身后。一条“腿上”缠着一根粗粗的麻绳，麻绳另一端拴在一辆自制的平板小木车上，木车有四个小车轱辘，坐着一位一直盘着腿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脸蜡黄，头发稀疏，全白了。

    老太太的面前，也有一只白搪瓷缸子，只不过这只搪瓷缸子就掉了几处瓷片，算是半新的。

    老男人过一会儿，就把自己的破搪瓷缸子里的绿票子、红票子整理好，扭身放进老太太的搪瓷缸子里，老太太的搪瓷缸子里都是大额的票子，尽管不多，却用一只深紫色的小夹子整齐地夹好，边边角角都捋得很平整。这举动，有点像在外面打工的丈夫，兴高采烈地把工资交给自己的妻子保管。

    原来，这匍匐在地乞讨的生涯，竟也可以活得如此精致。我看到落在地上的搪瓷缸子里开出一朵卑微的花来，那是这个残废的老男人对妻子的最为卑微的爱。或许，正因为这盛开在破旧的搪瓷缸子里的爱，卑微中却渗透着一丝暖意，卑微也不复存在了，一屡敬意在尘土里生长起来。

    我不知道这老男人曾经经历过什么？残废之痛，乞讨之卑微，千帆过尽的苦难，这一朵盛开的爱是所有不幸的微光，命运之舟在颠簸里坎坷前行，那一根粗粗的麻绳连接着这对卑微的夫妻，他们是虽卑微却能倔强生活的人。

    比起这对患难夫妻，我们很多人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当你觉得无助或者烦恼时，就想想这对夫妻吧!活在行动不便里，也活在世俗的偏见里，仍然有在破搪瓷缸子里开花的心境，那么，你还有什么坎坷过不去呢？

    在夹缝里生存，在夹缝里开出花来，夹缝又何尝不是宽阔大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