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江

　　七夕节，一定是每个情人你情我侬的企盼吧，我却最想见到沙漠老人，我是在七夕那天认识他的，那一年他75岁。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周围没有任何植物，无尽的流沙躺在车轮底下，死死盘住我们前进的速度，车刚进入沙漠腹地，就是这个局面，本来想领略大漠风光，却没想到驶入流沙的陷阱。

　　我和爱人撅着屁股，拼着命挖沙子、掏车轮的时候，一峰骆驼靠近了我们。

　　“有问题吗？”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

　　终于见到人了！我俩这个高兴啊，爬出来抬头一看，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除了一双丝线样的眼睛里能感觉到关切，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我以为是碰见阿拉伯人了呢，头上戴着一顶大草帽，不伦不类的。

　　我们希望他给我们指条路，几番询问，他本来劝我们回去，看到我们又不甘心，便邀请我们去他家坐坐。

　　等车发动了，我们请他坐车，被客气地拒绝，老人指着远处一处沙丘，告诉我们绕过去就到了，提醒我们开车不能停，要不然容易陷车，而他自己要和骆驼一起走。

　　我们撒着欢朝目的地驶去，车后卷起的黄沙立刻淹没了那峰骆驼。

　　绕过沙丘，远远望见一片绿色，难道是海市蜃楼吗？随着车开近，这真是一片茂密的胡杨人工林，因为林边有几间土坯房子，这是老人的家吗？

　　有个老妇人出来打招呼，我们才知道，他们真是一家人，应该是护林员。老人邀请我们留下吃饭，答应下来，我俩就在周围瞎逛，林子照照相，晒晒自己的嘚瑟样，等到爬上沙丘，望见骆驼已经到了。

　　简陋的饭桌上，炒了几盆菜，无非是茄子土豆，四个人落座，我才仔细看看大爷，头发花白，眉毛胡子灰白，都是乱糟糟的，眼睛细细的，眼角还有沙子，嘴唇厚厚的，仍然有裂口，黝黑的脸全是皱纹，包括鼻翼，这是风沙大的特征，再加上很少吃到蔬菜。

　　老人话不多，真诚地邀请我们，欢迎我们来这里，一头雾水的我们才知道，今天是老人的结婚纪念日，五十年前的七夕这一天，是两位老人结婚的日子。有了俩陌生人来祝贺金婚纪念日，老人格外高兴，话匣子才慢慢打开。

　　原来老人是抗美援朝下来的老兵，复原后又来到这沙漠边缘，成为一名光荣的兵团战士，屯垦戍边一直到退休，老俩口一直相濡以沫。我们羡慕老人多年的坚守，又不免疑惑，既然退休了，何不享享福，如今还有必要待在这么艰苦的地方？

　　“离不开哟！只怕这副老骨头要埋在这林子里了。”老汉说得很自然，虽然退休了，看到生活几十年的林场不断受到沙漠的侵蚀，毅然决定留下来，年年种树，年年看护，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我和同伴肃然起敬，原来对面老人不是护林员，而是造林员，义务造林员。我想想这片小树林的每一棵树都是二老亲手栽下，挑着水一桶一桶地浇，一棵一棵地浇，这是多大的功德啊！

　　这里地势偏远，少有人来，老夫妻感谢我俩一起陪他们过七夕，说得我们都感到羞愧，当我们在空调房里抱怨世道不好，老人却要将余生都献给自己的家园，如此艰苦的环境，老人们过得恩爱甜蜜。那年的七夕节，也是我和爱人过得最有意义的七夕。

　　以后每年七夕，我和爱人都会想起沙漠里的七夕老人，愿他们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