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晓琴
光阴似箭,秋华如水,转眼十年,老父亲的八十生辰要到了,这次不仅是他一个人,而且身边多了一个知书达理、知冷知热的好老伴,俩人同年同月且生辰相近,又是孝顺的大姐亲自操办他们的寿宴。
在主持人幽默风趣的开场白中,寿宴拉开了帷幕,二老佩戴着酒店赠送的大红福带,合着众人的掌声,喜气洋洋登堂入座,接受我们姊妹的叩拜和亲朋好友的祝福。
父亲的老同学们纷纷讲话致辞、奏乐放歌,表达着与父亲五十余年来的挚友情深。父亲也演绎了自己谱写的歌曲《兰州水车黄河情》——水车滚滚,心潮滚滚,跟着水车放歌声,滚滚水车伴我一生……平缓的曲调,醇厚的嗓音诉说着他对黄河母亲无比眷恋的深情,台下掌声热烈此起彼伏,听者动容。
望着台上老父亲幸福的笑脸,往事在我的脑海里一幕幕拉开——
父亲言语不多,性情温和与世无争于人无求。他时常教导我们,简简单单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人心换人心,必能打动人,不管是谁帮助过我们都要铭记于心,尤其是在艰难困苦的年月里资助过我们的亲人。
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尤其缺衣少食。两个姑姑每年都会给我们寄来一些衣物和钱两,为此,父亲常常感念姑姑们的恩情,只要家里能有拿的出手的东西,父亲首先想到的是她们。刚在林区参加工作的大姐为改善家中的生活,踏着晨雾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山丛林里采摘羊肚菌,自己一个都没舍得吃,全部带回家中。父亲也只给我们留了一小部分,大多数都带给了省城的姑姑和伯父。大伯过世,父亲红着眼睛,写出一篇情深意切的祭文,缅怀大伯和他的兄弟之情。有一年,父亲得知在上海的大姑身体不大好,便把大姑从上海接到兰州亲自照顾,煮饭洗衣、送水喂药、端屎端尿,直到大姑痊愈。前两年父亲时常放心不下年迈的大姑,让我陪同他去上海看望。一路上父亲心情一直很凝重,不时地自语着:“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趁着自己还能走动,就多去看看,也算是完成余生的一个心愿吧!”言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惆怅,忧伤的眼神泪光闪闪……
母亲去世后他又当爹又当娘,白天在学校带两个毕业班,深夜还在改作业,又要操心我们的起居。有时候还要给我扎小辫子,虽然不是那么好看,毛毛糙糙的,可那感觉却是美美的。因为我们,父亲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他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最出名的是他亲手腌制的腊肉,那可比陇西腊肉香多了。那时候,家里再穷,每到腊月里父亲都会买上一点五花肉,用调料腌制后,挂在屋檐下晾晒,到了过年就是美味的腊肉了,也给我们几个孩子解了馋打了牙祭,那诱人的香味是留在我们童年最美的记忆。
如今父亲在老同学的撮合下,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们由衷地为他高兴。他们居住的小花园有各种红花绿草和雅致盆栽,父亲每天饲弄花草兴致盎然,老伴则把小花园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充满生机的小园子,色彩缤纷,四季常春,是父亲喜欢的“生态园”,是老同学老朋友经常玩耍聚会的“逍遥园”。二老热情好客,以诚相待,老同学朋友们都喜欢去他们那里做客,在一起谈天说地拉琴唱歌,一边赏花一边看父亲从黄河边淘来的黄河奇石。父亲通常是欢乐园的“掌门人”,时常谱新曲写新词,老友们合着节拍,添唱助兴,其乐融融。快乐的生活,竟让父亲年轻了许多。
父亲这一生坎坷多舛,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人生巨大的痛苦,并没有击垮父亲对生活的热爱,他在彷徨中走出哀伤,走出阴影。乐观豁达的他重新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多才多艺的父亲把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妥妥帖帖,小日过得是有模有样。晚年的父亲,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玩微信,发朋友圈,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特别诗意的网名“牧笛”。外出,父亲总是驾驭着他那辆得力的助手“电驴子”,参加各种演出大合唱,不与社会脱节,也不给我们增添任何负担。
打乒乓球是父亲一生的至爱。有一年,父亲参加了兰州市南滨河路上举办的乒乓球擂台赛,他一路过关斩将,越战越勇顺利晋级夺得冠军,上了年岁的他不惧各路高手,一时成为美谈。几年前,姐姐在他们当地邀请世界冠军瓦尔德内尔做商业活动,父亲很是兴奋,执意要和世界冠军干一场,使出浑身解数和老瓦过了几招,虽败犹荣。这不,马上八十了,上个月还打进上海浦东举办的乒乓球会员联赛总决赛。
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年生活沧桑,艰难坎坷已是昨天,父亲依然健在安好,是我们姊妹最大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