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瑛

儿童文学作家张琳的新作《沙娃娃的万花筒》，是一部独具匠心的生态小说。更准确地说，它是一部以石羊河流域生态保护及沙漠治理为背景的长篇儿童幻想小说。

这部作品以幻想为艺术表现手法，构建起一个曲折、神奇而充满哲思的故事：腾格里沙漠中的沙娃娃青柠出于好心，配合农人为私利而以不当方式随意动用了石羊河上游的河水。自此风沙肆虐，日渐掩埋了农田，位于石羊河下游的青土湖被风沙吞噬、干涸。石羊河里伤心的水娃娃送给沙娃娃青柠一只神奇的万花筒。以万花筒为契机，沙娃娃青柠和沙漠中想去看世界的昆虫屎爬牛相遇，又和一匹名叫千陌的骆驼相遇，并由变幻莫测的万花筒进入了另一个时空，探知了有关青土湖的千年秘密……

《沙娃娃的万花筒》采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法。魔幻是它的外在表现形式，内里依然是现实主义。也就是说，它关注的依然是现实问题，这个现实就是环境保护。它让严肃的主题生动化，让宏大的叙事趣味化。因此，这部作品在环保主题的呈现上是独树一帜的。

从写作的线索来说，这部作品采用的是网线结构。本书有三条线索，第一条以青柠的活动为中心，主要写了青柠和冒成大叔、老奶奶之间的交往。第二条围绕屎爬牛和千陌的行踪展开，写了他俩在行走途中的见闻。第三条围绕水鸟展开，写了水鸟的失信，以及水鸟在“永生和自由”面前的抉择。三条线索各自独立发展，在某些特定的时空节点上相互交织，形成网线结构，十分巧妙，充满悬念。

故事里的几个主要角色——沙娃娃青柠、骆驼千陌、屎爬牛、老奶奶，组成了一幅立体的生态画卷，他们各自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碰撞出一幕幕让人难忘的故事情节。沙娃娃青柠与老奶奶之间那段相濡以沫的温情，展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而冒成大叔在西瓜精灵瓜蛋以利益为诱饵的蛊惑下，将魔幻草籽植入沙娃娃体内，生长出一种“忘忧草”，人们服用后进入一种无痛却也无趣的存在状态——夏季不觉酷暑，冬季不感严寒，连烦恼都化为乌有……

书中深入探讨了人生哲学和辩证思考，探讨了人们该如何面对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关键是要保持平和达观的心态。当我们把这种处世态度，这种解决人生困惑的智慧，与治理生态环境的思路结合起来时，就会产生新的领悟：人与自然本该和谐共存；人应当尊重自然规律，顺应天道，师法自然，而不是只顾眼前利益，肆意破坏生态。

这部作品还有很多打动人心的地方。书中写道，要进入万花筒中的世界、探索青土湖的秘密，必须得找到一个与现实世界有牵连的小物件。我想到了那个刻有水鸟图案的陶片，但后来发现作者用的是那位不愿搬离正遭风沙吞没的村庄老奶奶的头发，始觉这个构思大有深意。“青丝”是情感的牵绊，老奶奶作为坚守故土最久的人，她的头发最能体现守护精神。特别是当千陌带着老奶奶的头发进入青土湖时，头发不断变长的细节，生动诠释了这种精神的延续。

再比如沙娃娃这个意象，它不再是需要被征服的“沙害”，而是能与人亲密相处的伙伴。老奶奶和沙娃娃之间的种种互动，生动诠释了人与自然本该有的相处之道。治沙不再是人与沙漠的对立斗争，而是一种相互理解、彼此助益的共生关系。当黄沙蔽日、绿洲消退之时，折射的正是这种共生关系的失衡。因此，治沙的本质实为重构人与自然的对话方式，乃至重审人类在生态网络中的存在姿态。

作者在本书中构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土地日益沙漠化的现实世界，人们受困于生存，同时为给沙漠披绿而洒下汗水；另一个是万花筒中的镜像世界，它既是对过去的追忆，也是对未来的期许。这两个世界如同镜子的两面，照见人类与自然关系的变迁。

万花筒中的世界既是对青土湖美好过往的珍藏，也是对未来的希冀，它如同一座桥梁，连接起过去、现在与未来，使作品具有宏大的时空格局。也可以说，万花筒是一扇神奇的窗口，既能回望过往，亦可遥望未来。透过它，我们得以窥见青土湖的沧桑变迁——从荒芜到复苏，从沉寂到生机。

这部作品中塑造的形象，都是一些“小人物”，他们似乎原本对自然环境的影响很微小，但他们却真实地见证、影响甚至改变了青土湖的命运。生态环境的变化，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普通人的日常行为，甚至他们的品格——诚信、善良、坚持，都会在无形中影响到自然的未来。

最后，要说说这本书的结尾：千陌与屎爬牛带回新的预言，青土湖回到了它最初的模样，过去、现在与未来终于恰切而完整地交汇融合了。由此想到，美好的生活，正是这三者的和谐统一。《沙娃娃的万花筒》正是这样一部生态寓言。

（《沙娃娃的万花筒》，张琳著，黑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