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墨杰

想问，一年有几个季节可以被拾起呢？春天恐怕不行——那是飘舞的蒲公英，若脚步蹚起一阵风，就立刻散得满天。夏天也不行——那是树间宝石似的光影，既拿不起也放不下。冬天又是绵薄的雪花，刚刚碰触指尖就会融化，难能宝贝般握紧在手里。所以思来想去，能够拾取的只有秋天。

秋日，朦朦胧胧，树木一夜之间就上了色。清早出门，高处望去，那些平日默默无闻的树木，已经擎起燃烧的火焰。低头看向脚边，露珠是夜的泪滴，噙在矮草上不肯轻易咽下，直到被匆忙擦过的衣襟采撷。

下午莹发来微信说想散步。然后约定在路口见面。站在十字路口，左侧是生机勃勃的绿，右侧是成熟优雅的黄，色彩缤纷，无数驳杂的叶子从容地于天空荡落。我在黄绿间捧起手心，目不转睛地接着，片刻就收获了一怀抱的斑斓。

走吧，去拾秋。

婉转曲折的小径，落叶铺成一条金黄的地毯。踏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银杏、枫叶、黄栌、乌桕……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那些叫错名字的，都被我揽入怀中——或制成书签，或做成拓印，或叠成一只可爱的蝴蝶。莹在树下伫立着，我忙前忙后地搜罗，把银杏一片片敛起，编成蝴蝶递给她。她怔怔良久，用指尖摩挲着叶子脉络……

落红不是无情物。大自然有自己的巧思，就连叶片坠落的时间也是精心安排的。我突然意识到，这些落叶并不是我的，而是归属这片土地，归属大自然的。它们在这里生长、繁荣，最终又在这里凋零、归根……这是生命的必然规律，也是大自然的法则。我即使有再多的喜爱，也无权带走它们。

莹跑过来对我说：“放手吧。”落红终要分解于大地，笔记本的扉页、华而不实的塑封，都不是它的归宿。我和莹摊开手掌，把一片片的红如烈焰、黄如暖阳抖落，然后静坐于深秋，慢慢等待时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