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霞
一
到同学家的喜宴上去祝贺,看见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变成了美丽的婆婆,她含泪的眼神里,岁月煨熟了微笑。
她给我们分发的喜糖袋子里有两枚小小的多肉。那是小小的生命。
在每个清晨,我浇灌这绿色花朵,让目光流过绿色的小叶瓣,沐浴那小小花心。我相信我的眼光热切,那光的温度,慢慢煨红了这小小的盆景。
岁月,拿多少眼睛的温度,才能煨热?
二
对门来了新的主人,男人英俊,女人漂亮,小孩子是两个小精灵。
我们有时候目光相对,到点头,到微笑,到顺带提个物品,到送一些小特产给对方,我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有些小小情感的小火苗煨起来了。
我和他们一遍又一遍走共同的楼道,羞涩慢慢被笑容煨了,慢慢熟,陌生被记忆替代,几十级台阶升高,岁月煨热的感觉,果实一样。
我还没有对门的电话号码,更没有什么事情要刻意去交流,但是我有时候能听见他们在敲门,我也会过去敲门,理由那么简单——有时候仅仅拿着一叠绘画纸,让它们去盛放那小精灵涂画的奇思妙想;而他们正提着带着新鲜泥土的胡萝卜,让我把它们腌进酸菜缸,度过冬天。
三
出门向北,两里长的小街,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熟识的,打招呼还不够,聊几句才是必要;三分之一的人须点点头,还有六分之一的人是不要点头的,但也约略知道那人的来历,剩下的六分之一才是真正不认识的,但可以明显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街上的,或者聊天十分钟,能找到共同的熟人。
我用三十年的时光,煨熟一道街的表情,长了根,是我千万里之外归心似箭的理由。
小街上有两个爱种花草者,一个把门前种成了一个小森林,一个把房前屋后变成了花木城堡。
外面有人来,约好等待停车的地方,有了花香有了绿荫,久了,便成了路标。
秋天了,沙枣和银杏落下来,葡萄藤突然红了,想必,这煨了一年的风景,忽然就害羞了,如同看了一年的陌生人,就忽然变成了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