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贵锋

秋天被天空中最后一行疾飞而过的大雁带走之后，雪便缓缓地落了下来，轻盈、别致，像是一只只蹁跹起舞的蝴蝶。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一夜过后，那些散落在大山怀抱之中的村庄，被一场大雪轻而易举地染白。

村庄里的几间老屋，在积雪下温厚地酣眠；几只麻雀，在院墙上叽叽喳喳；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从门口通向柴垛，仿佛是诗人佚失的诗句；一两声牛鸣，拖了长长的尾音远远地传出去，像是老屋的梦呓；一截枯枝，终于承受不住积雪之重，连同积雪一起掉在地上，发出“轰”的声响；一条狗受到了惊吓，诚惶诚恐中夹着尾巴钻进了巷子。一场雪让村庄的岁月慵懒踏实。

雪落村庄，落下了悠闲与喜悦。颗粒归仓，地里的一切农活都已宣告结束。柴火堆码得整整齐齐，面粉装满了柜子，腌肉挂上了屋檐，农人们早就做好了过冬的准备。妇女们用晒干的牛粪和树叶把土炕烧得热气腾腾；男人们则把炉火生得“噼啪”作响，煮雪为水，喝一罐苦茶，然后望着窗外的雪，嘴角露出一丝不被察觉的笑容。雪厚如被，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成！

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冰天雪地，雪还未停，便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屋子，空留下几声大人的喊声。走在柔软的积雪上，那“咯吱咯吱”的闷响，都成了心中的欢喜。呼朋唤友，三五成群，不知是谁先扔了个雪团，一场混乱的雪仗便开始了，一时之间，你追我赶，雪团乱飞，笑语连天。堆雪人，滚雪球，吃冰凌，滑雪橇，抓麻雀……直到母亲站在家门口一声声呼唤，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顶着通红的鼻子回家吃饭。

雪落村庄，是一截乡音，是一截乡愁。漂泊他乡的日子，关于家乡的只字片言，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收藏。雪的消息，首先是从夜间的天气预报上知晓的，然后又从朋友圈的图片得到了证实。雪有信，人有情。雪如期而至，人胡未归？离人的心呀，是一块易碎的琉璃，被落在故乡的雪一揉而碎。

雪落如诗，落在村庄的脸颊，落在农人的眉间，落在孩子们的掌中，落在游子的心上，落在季节永不磨灭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