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2-0001 甘肃日报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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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推】

探寻地名里的美好意蕴

甘肃简牍博物馆展厅。 郎兵兵

胡阿祥

编者按 每个人的名字中,都蕴含着专属自己的秘密,我们生活的中华大地也是如此。你无数次接触的地名,有的蕴藏着数千年的历史,有的包含着代代相传的记忆。地名故事里,讲述的是真正的“穿越”。每个故事或许你都曾听过,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胡阿祥新著《大地有名》是一本有趣的书,它能让你深入其间,豁然开朗。

笔者选编这部文集的旨趣,就如东汉刘熙在《释名·自序》里所感慨:“名之于实,各有义类,百姓日称而不知其所以之意……”而一旦“打破砂锅问到底”,追究万千地名的“所以之义”,往往会发现其中奥妙无穷。在这本书中,“百姓日称而不知其所以之意”的地名,背后往往有着深厚的历史和文化意蕴。这里且以中国之自称“汉”与他称“丝国”为例,略叙一二。

在当今社会生活中,“汉”是使用频率特别高、使用场合特别多的一个字眼,汉族、汉语、汉字等,不胜枚举。国外有关中国的学问,也称汉学。这样的“汉”,大概是中国历史最鲜明的记忆、中华文化最显眼的符号之一。追根溯源,这种记忆与符号,最初又是以国号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没有汉国号,便没有汉族之称。没有汉高祖刘邦,便没有汉国号。

关于刘邦封王、国号为汉、汉国号的源与流,一番考证之后,可以获得以下几点结论。

第一,地理。公元前206年,项羽封刘邦为“汉王”,直接原因是刘邦封地的都城在南郑(今陕西省汉中市),而南郑为秦国与秦朝的汉中郡治所。

第二,语言。汉中郡的“汉”本指汉水,汉中郡的“中”在古代巴人语言中作“地方”讲,所以“汉中”是个双语地名,意为“汉水流经的地方”。

第三,文字。无论字形、字音还是字义,“汉”都是美好的字眼,寓有盛大、伟大的美义。

第四,天文。古人认为天上的银河和地上的汉水相似,都是发自西北,流向东南,所以银河也被称为汉、天汉、云汉、银汉、星汉。反过来,地上的“汉”也就带上了特别的美义,这就是《汉书》中记载的“以汉配天,此美名也”说法的由来。汉代之后,诸多学者将刘邦的汉国号与银河联系了起来。如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汉高祖入秦,项羽封为汉王。萧何曰‘天汉,美名也’,遂都南郑。”唐朝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图志》:“秦亡,项羽封高祖为汉王。高祖欲攻羽,萧何曰‘语曰天汉,其称甚美。’遂从之。”甚至明朝来华的利玛窦也在《中国札记》中写道:“汉,那意思是银河。”

第五,心理。按照当初楚怀王与诸侯们“先入定关中者王之”的约定,沛公刘邦先入关中,接受秦王子婴投降,应该受封为“关中王”。然而项羽违约,封刘邦为“汉王”,汉王的封域在汉中、巴蜀,当时属偏僻、闭塞之地。刘邦虽然愤怒、无奈,但迫于形势,只得前往南郑。在此过程中,萧何的谏言“语曰天汉,其称甚美”,起到了关键的心理安慰作用,它让刘邦“因始封国名而号曰汉”,将帝国国号定为“汉”。

汉朝国祚绵长,“汉”因此也成为中国历史上沿用颇多、影响颇盛的国号。如刘备的汉(季汉、蜀汉),匈奴刘渊、沙陀刘知远、沙陀刘崇的汉。他们中的一些虽非汉族,但却从汉朝寻找执政依据,说明在古代中国,西域各族欲在中原立国,须认可、接纳、融入汉地的文化与历史传统。时间上贯穿了两千多年、空间上跨越了汉国号、汉称谓、汉族等,系由汉朝而来,了解国史便知。

“丝国”,是古代欧洲人对中国的称谓。那么,中国为什么被称为“丝国”呢?从自身资源禀赋来看,中国的养蚕缫丝业历史悠久,拥有丰富的蚕桑文化与重要的丝绸经济。但是,“丝国”并不是我们自称,而是域外对中国的他称,其中有着复杂且有趣的外因。

最早关注东方纺织品来源的,可能是西方“历史学之父”、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他在《历史》中提到,位于世界上最东部的地方,那里有一种长在野生树上的毛,这种毛比羊毛还要美丽,质量还要好。人们穿的衣服便是从这种树上得来的。

及至后来,类似的记载颇为常见。如公元1世纪罗马博物学家普林尼在他的《博物志》中,写下了一段关于丝国产丝与贸易的著名文字:丝国林中产丝,驰名宇内。丝生于树叶上,取出,湿之以水,理之成丝。后织成锦绣文绮,贩运至罗马……丝国人举止温厚,然少与人接触,贸易皆待他人之来,而绝不求售也……

看来,一直到了公元1世纪时,罗马博物学家还认为“丝生于树叶上”。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公元2世纪中叶,西方人对丝的见识显然进步了一些。例如,希腊历史学家包撒尼雅斯在《希腊纪事》中写道,丝国人织绸缎之丝,非来自植物,另有他法制之。其方法如下:其国有虫……虫之大,约两倍于甲虫……丝国人冬夏两季,各建专舍,以畜养之。虫所吐之物,类于细丝,缠绕其足……虫之寿仅有五年。虫食青芦过量,血多身裂,乃死。其内即丝也。

虽然包撒尼雅斯的认识较之普林尼已经进了一大步,知道了丝与虫有关,但对一些细节仍然把握不清,甚至多有谬误。如“虫食青芦过量,血多身裂”“其内即丝也”,都是谬误。西方人对中国蚕丝有明确而真实的认识,还要等到公元6世纪中叶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了中国的蚕种,并开办起自己的丝织业之后。

从地名学角度说,作为自称的“汉”与作为他称的“丝国”,大体对应了一段时期内古代中国的地名。这样的地名,反映了泱泱中华的文化传统与深远影响,也映照了古代中外交通的曲折复杂与不断融通。这就是地名的学问与魅力吧!

大地名如“汉”与“丝”魅力十足,意蕴没有那么宏大的小地名,又何尝没有自己的故事?《大地有名》分为“闻‘名’识中国”“地名与文史”“地名里的中国”三编,细细讲述了“禹迹与九州”“珠峰”“南北二京”“宁夏”“琅琊”与长安坊市、乌衣巷等地名的历史与故事。地名领域之宏阔、地名学术之奥妙可见一斑。《大地有名》以“说不尽的地名中国”开卷,以“回家:地名‘万花筒’”作结,由此可见笔者常年执着于地名文化研究的心意拳拳。

(《大地有名》,胡阿祥著,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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