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2-0001 甘肃日报社出版






上一篇         下一篇

且话秋分

李学辉

秋风的耳朵被雨淋湿后,便变得缠缠绵绵起来。“一日秋风一日寒”。《春秋繁露·阴阳出入上下篇》载:“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算是为秋分各拍了半掌。“二露夹秋分”,秋分夹在白露和寒露中间,为人们提供了一个信息:暑去寒来,增添衣物是必要的。“山客秋分蜜,溪氓夜捕鱼”更多的情调,跟着秋分而至。秋分不浪费自己,也对不守季节的物事说不。《幽梦影》云:“风之为声,有三:有松涛声,有秋叶声,有波浪声。”秋风,把松涛声放大,把波浪声抬高,把秋叶声赋形。叶子们,一有风至,就争相下树舞蹈,舞累了,便或俯或仰地贴于地面,等下一场风来。“独怜湖上居”,“白首一床书”。叶子,是秋风中翻卷着的大地的书页,虽零零散散,但不拘囿于现实,一场雨之后,便化为梦境。

在秋风中,没有一片叶子是独立存在的。

秋分,把糜子推向了前台。

作为五谷之首,糜子曾在孕育人类文明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所谓五谷,是古之所称的五种作物,南为“稻、黍、稷、麦、菽”,北指“麻、黍、稷、麦、菽”。后泛指粮食性作物。

糜子正名称稷,别名为黍。它是我国最早驯化的作物品种,节水、耐旱、耐盐碱、耐贫瘠,适种性广泛。后农作物品种增多,稻米、小麦的适口性更强,糜子逐渐退于其他作物之后。但其地位一直顽强地存在,可见其生命力之绵长。

适口性,是人们选择食物的标准之一。糜子,味甘、性平、补中益气、健脾益肝。现在,人们越来越注重的是它的保健功能了。

我的家乡冯家园子,地广。从我记事起,小麦和玉米是主角,谷子、胡麻、黄豆等也有专田种植,唯有糜子、高粱等,居于地块的边边角角。

种植面积不大,但糜子并不孤立。糜子秆粗、直立、单生或少数丛生。一俟结籽,我们的差事就来了:赶麻雀。我们幼年时,与麻雀有不解之缘。农作物成熟时,麻雀便兴奋,或单,或群,它们不消停,我们也不得闲。它们不管人的企盼,只管啄食。就那么点糜子,被麻雀一糟践,我们会少吃几顿黄米稠饭。

能做黄米稠饭的叫黏糜子。黏糜子碾了皮叫黄米。

那时,能拥有一盘石磨,一架碾盘,也是值得荣耀的事。放置石磨的棚子叫磨道,碾轱辘一般居于露天。石磨、碾盘凿琢的石材来自于祁连南山。推碾子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好在糜子数量不是太多。打糜子用棒槌,敲打糜子头时,切忌损伤糜秆。糜秆要用来扎笤帚。扎笤帚的物事有两种:用高粱秆扎的,叫高粱笤帚;用糜秆扎的,称糜糜笤帚。高粱秆扎的,用于扫地;糜秆扎的,用来扫炕。细一些的糜秆扎的,用来刷锅。

黄米稠饭的配菜是腌酸白菜。能让人余味悠长的是晾晒的干白菜,用水烫煮后加盐、醋便行。若秋萝卜下来,有一盘萝卜丝亦可。啥马配啥鞍。若有几片肉和酸白菜一炒,那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秋分割糜忙。糜子一过秋分,不管熟不熟,都得收割。

秋分,曾是传统的祭月节。中秋节,亦由传统的祭月节演变而来。“朝日以朝,夕月以夕。”这种演变,有传统的承继,亦有推衍的分化,其间还会注入诸多因素,也会因时而取舍,进而达到一种精神指向,才被固定下来。

“庄稼成熟曰秋”。春分香花,秋分香果。节气的秋风,伴着成熟的庄稼气息,融合各种瓜果的香味,使整个秋天变得沉甸甸的、香喷喷的。再大的风,可以摇落树上的果实,但摇不散人们心中对丰收的喜悦。“尽借篱落看秋风”,秋风中荡漾的,是节气的从容,还有人心中的那种慰藉。

每至秋分节气,尽管地域性不同、展示的农产品不同、庆祝的方式不同,但农民们广泛参与的热情、承继的传统文化习俗,还有那种属于自己节日的归属感,都能感受到他们对这个节日的高度认同。农民所看重的,不仅是农事与节庆的相融,还有对“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祈愿。

甲辰中秋节,月圆秋分前。秋分节气未到,圆月已经挂在了天空。中秋赏月,是我国的传统习俗。“阴晴圆缺都休说,且喜人间好时节。”团圆连着丰收,两种“意象”的叠加,使秋分节气弥散着满满的烟火味、喜悦情、亲和力和成就感。

互联网强大的传播力,使节气的社会性意义更为广泛。尤其在秋分节气,线上、线下,农产品没有了时空距离,都在拉长着秋天。

还在田野里守望秋天的庄稼们,玉米挺着棒子,谷子低头沉思,高粱红腮欲醉,它们等待的,不再是镰刀,而是一台台高大而快捷的联合收割机。

--> 2024-10-04 2 2 甘肃日报 c186069.html 1 且话秋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