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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塬上

李新立

吸足了气,鼓足了劲,长长地喊上一嗓子,竖起耳朵,就是没有听到回声。我的声音在自由奔跑,无遮无拦。或许,一些声音跑散了,一些跌落在了沟渠里,一些融进了空气里。不奇怪,这是在塬上,是在黄花塬上。

夏末秋初,黄花塬上感觉不到风。黄花塬村的入口处,几位老者在聊天,他们说,即便是雷雨初发,也不会狂风大作。是的,天空挂了几朵棉花糖,并且越来越多,好像要起雷雨,我一直站在路口,却没看到树梢摇摆——柳树的枝条细长如丝,而杨树的叶子阔大,它们神态安详。风去了哪里呢?是不是塬的手掌太大,把风纳进了掌股之中?后来我想,的确是塬太宽广,风拧不成一股力,自己跑着跑着就跑散了。

雷雨之前,没起风,天热了好长一会儿,看不见踪影的蝉儿一直在头顶上空集体鸣叫,声音起伏有律,虽然嘶哑,却不让人烦躁。脖子上流着汗,不是那种酷热,炙烤的热。热也是均匀的。那几位老者说,黄花塬上,热得均匀,其实凉得也均匀。

按地名的字面意思看,黄花塬上黄花遍地,黄花飘香。我走了一个上午,闻到了香,看到了香,那是村社道路两边的蔷薇花香,也有院落前的花椒香——说是老品种花椒,颗粒不大,外观不红,但麻得结实,香得浓烈。对,黄花塬上没黄花,为什么叫“黄花”?倒是有一棵树,开棒状的黄花。这棵树,据说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年龄。

我在塬上又走了一个下午,满眼都是欢喜,满心都是惊叹。曾经依崖而开的三十多孔窑洞,没有退出人们的生活,以前发挥遮风挡雨的功用,让一代一代的黄花塬人生生不息。现在,窑洞成了历史的记忆,留下了乡愁——农具、作物、剪纸、社火……窑洞成了别致的民俗记忆展馆。一位老汉,把电动三轮车停下,问我,你年龄比我大还是比我小?你见过这些吗?我说,我家老院的山崖下,有三眼窑洞,里面都是一层一层烟熏火燎的痕迹。

塬上平展,别说一眼,就是几眼也望不到尽头,脚下的每一处都是肥土良田。黄花塬村的人们,能把握天时地利,栽出了千亩苹果树,种下了千亩玉米籽。我在千亩苹果园里穿行,和蜜蜂一起闻着藏都藏不住的香甜;在规整的千亩玉米地里,我揪下一撮玉米须,剥开两层玉米衣,老农一样判断它是不是软糯可口。

我更喜欢成片成片的糜子地。我的老家六盘山下,糜子大都种在山坡坡儿上。糜子不算主粮,仅仅用于填补村民的口粮。后来,我们很少有人拿出土地种植糜子,它实在产量低。再后来,四处奔波的我几乎没见过亩方的糜子地了。黄花塬上的农人们,看到杂粮已经成为珍稀作物时,从小面积拓成大规模,产量是低一些,但价格高了上去。糜子不久成熟,麻雀在天空飞来绕去,已经跃跃欲试,让我想起小学时经常在作文里使用的“沉甸甸”“金灿灿”两个词语。

这注定是个欢腾的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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