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霞
我的家乡皋兰县的东山,有一条人工水渠,这就是西岔电力提灌工程的总干渠,它的修建完成历时十年。水渠没有诗情画意的名字,都被精准地称为第几总干渠或第几支渠,像一个庄稼人的孩子被称为老大老二,淳朴、真挚。每逢灌溉时节,源源不断的黄河水流过全县境内的水浇地,各种农作物焕发勃勃生机。
这道渠从山顶流过,时而穿过涵洞,时而镶嵌在山头;露天的地方加了水泥横梁。这道渠伏在山顶,像一条龙俯瞰皋兰。后来,在流经县城段的水渠旁边又修建了青色的水泥路,应和着山势而起起伏伏,飘带一样。水渠两边慢慢栽了树,喷灌滴灌的银色管道一直修到两面的山上,网住了山。一圈一圈槐树、红柳、野杏树、榆树、塔松、侧柏、刺梅便慢慢生长、高大。
有渠的这座山,在县城东面,便唤作东山。
也缘于山顶的这道渠,便有了东山公园。人们依山傍水,平缓处修建了皋兰书院,山势倾斜舒缓处做了书法长廊,黑色大理石上镌刻了本地书法家的墨宝。
山顶这道渠,也盘活了山下的河沟,低洼的地方曲曲折折地连起来,成一汪清水的东湖,堤岸上还新建了几座小拱桥。东湖面积比较大,不规则的高地种了花树,修了亭台楼阁、木栈道、棋盘广场、彩色塑胶铺的健康步道。步行一直向南,向南,到叫作石洞寺的地方折住,过桥,沿环城路回来,形成一个围东湖和碱水沟的不规则大椭圆,人们爱着那些曲曲弯弯,不嫌远。
东山倒影在水里,湖边垂柳倒影在水里,微风吹过来,皱了,荡了。所有影子被鱼儿和鸭子这些来回游动的小精灵扰动,水面的绸子,破了又缝合。到处游走的人,伏着栏杆看,一会儿艳丽的鱼儿和白鸭子不见了,就像时光一样悄悄溜走了。
有外地朋友来了,晚上带着去转转,一出门要去东湖,逛着逛着,朋友会问,你们的东湖,水从哪里来?我们就会用手一指:“那边山顶有条渠,从渠里流过来的水!”于是拉朋友上山,去看看山顶上的那一条水渠。
还须带朋友去看看那些做了东山绿裳的树木。讲讲春天,柳枝怎样变了色、曲了条,惹得树丛间的乱花迷人眼;夏天当然树木枝叶封山,浓荫送爽,不害羞的歌者躲起来一遍一遍唱情歌,吉他声吓得麻雀飞起;秋天的各种树叶,深深浅浅地在风里摇摆,只有松树,稳稳当当地绿着;冬天雪后,一片宁静,鸟儿的巢,在树杈上顶着好大一团雪。这时候,树木之下的水渠,常常是干的,安安静静的。一旦开始打冬水,清波碧浪开始翻卷……闭上眼想想,这道水渠多像一条扁担啊,一头挑着良田万顷,一头挑着雪山黄河,在这儿,停歇了一分钟,便有了湖光山色、绿树成荫、村落生辉的神奇。
还可以带朋友下到山背后,若是夏天,那儿有麦田,也有桃林,每片土地都有水渠环绕。田地里也许有懒家伙暂时放任野草一时逞强,但水渠总是清清爽爽,水渠两边的冰草是刻意留出来,牢固渠坝,进水口用水泥预制板修好,抽屉一样堵放自如,这时候你就看见山顶那条渠的最终流向了:蔬菜水果粮食,各色各样,在一块一块黄土地里各种茁壮。
“山是和尚头,沟里无水流,十种九不收,滴水贵如油”的民谣早已成了往事,如今的皋兰,被一条渠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