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来
七夕是我国岁时习俗中的一个重要节日,晒书则是节日活动中一项重要内容。入伏后天干物燥,古人觉得七夕这天天门洞开,能把书籍和衣物晒透,文人士子们便纷纷将藏书搬出来,摊在阳光下暴晒,以达到驱虫目的。西周时期的历史典籍《穆天子传》中有“天子东游,次于雀梁,曝蠹书于羽陵”的记载。东汉崔寔在其所著《四民月令》中云:“七月七日,曝经书及衣裳,不蠹。”这说明我国从汉代起,就有了七夕晒书的习俗,魏晋时期,七夕晒书已相沿成风。
毫无疑问,晒书本身是极其有效的护书方式,尤其是在南方地区,长达数月的梅雨季节里,高温高湿对书籍或多或少有一些破坏。晾晒书籍,可以祛除潮气、防霉防蠹,从而有效地保护藏书。
宋代的官办晒书会,几乎云集了当时文化行业的顶级精英。有关晒书会的盛况,宋人笔记中多有记载,据南宋洪迈《容斋四笔》、南宋陈骙《南宋馆阁录》等书记载,宋高宗绍兴、宋孝宗淳熙以及宋宁宗庆元年间,都组织有“晒书会”这样的文化活动。宋代晒书会一般由掌管图书的秘书省主持,临安府具体承办,多在农历七月的五、六、七日举行。由于南宋都城杭州地处东南,气候潮湿,因此南宋比北宋更重视晒书。“馆阁晒书会”的层次比较高,展品不乏稀世珍品,能参会的大多是大臣名流,而当时的书法和绘画名家,基本上都在朝中担任各类职务。一年一度的晒书会,无疑成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化盛宴。在官方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一习俗在民间更加流行,很多读书人甚至借七夕晒书来展示自己的学问。
晒书倘若抽除了俗世的浊气,仅止于晒学问,倒也无可厚非,晒学问可以看作某种意义上的学术交流。南朝刘义庆所著《世说新语》中记载了这样一则趣事:西晋时期,七月初七这天,当地乡绅纷纷晒衣炫富,各种皮裘锦被琳琅满目置于阳光之下。唯有大司马桓温手下的参军郝隆,搬出竹榻放置庭中,在烈日当头的正午时分仰卧于榻上,解开上衣袒胸露腹,在烈日下暴晒。众人不解问他作何,郝隆大咧咧地说:“我在晒书!”原来,家境清贫的郝隆饱读诗书却无华衣可晒,自诩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当别人曝晒衣物时,他却用“晒书”的独特方式,来夸耀自己腹中的才学——你们晒衣裳,那我就晒肚皮。“竹林七贤”之一的音乐家阮咸,不屑于有钱人家晾晒衣物借此攀比的低俗把戏,于是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在自家庭院中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块破布短裤,任短裤在风中猎猎招展。
在信息化时代,人们热衷在微信、抖音上晒美食晒旅行晒感情,比起那些晒名车晒豪宅的行为,七夕晒书的习俗至少说明,我们内心仍保留着对书本的渴慕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