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62-0001 甘肃日报社出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月照金川峡

□ 王泽玉

今夜月下的山川何其朦胧。

迷蒙的月色,覆盖了大地上的一切,柔柔的、静静的。月下的天,比白天低了;月下的地,比白天远了。月下的世界一片寂静,一切是那样陌生和新鲜。我看到了遥远的古代。李白望过的月、杜甫望过的月、李清照望过的月、苏轼望过的月,就是这个样子。蔓草中的蟋蟀吟唱过的月,就是这个样子。今夜月下的山河,如此动人。

安静得如同一幅水墨画,朦胧得如同一首李商隐的诗,邈远得如同我无处栖落的思绪。

这次路过金川峡恰好在夜晚,而且是有月色的夜晚,是月圆的夜晚。明月刚刚挣脱山岗,东方的夜空一片幽邃,浸泡在乳白之中。背阴的坡上一片淡淡的山影,让你想象和挖掘其中有多少审美的矿藏。那山影,不可用淡墨涂抹,那样的色度,不够音量,唱不响明月对深山的演奏;那山影,也不可用浓墨渲染,那样的色度,音量太大,高分贝的浓黑会覆盖月色弹奏的清音。让我凭感觉,让我用想象,想必,我会用河山在月色中的静默给我的启示,找到一丝闪亮的灵感,照亮我心中的画布。

山中月下的水安静又平缓,它流来的地方有一样的月色,它流去的地方也有相同的银白。流过万水千山,它有万千身段,也有万千月色。

今夜,那涧水撒上细碎的月色,因为山影的投射,那细碎的跳荡没有明显的亮色。一种黯淡的浮光在上面,没有明显的波动,不见白天水流与溪中顽石的激辩。月下的水和石都是沉默的,它们在回忆白昼的所见。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会不会也睡着?睡着了,若不小心流错了路径,醒来后会后悔吗?会埋怨这太深的夜和太美的月色?如果月色可以积累,那流水在下游的家里一定有千层万层的堆积,它要用那些银色的堆积建造什么呢?

明月夜,山头上的高压电线从这一个山头扯到那一个山头,将头顶的天空切割成长条。从铁塔支撑的高压线下经过,有一种天被丈量、被撑高了的感觉。月下的思绪是缤纷的。

在月下的山中,山中的溪涧,想起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天上的明月是在哪一年第一次照见这峡谷中的第一个人影?那第一个人又是谁,她极其幸福、又极其幸运地在哪一个晚上看见了天上的明月?何其原始的问题,何其美丽的动问!问到了宇宙的年龄,问到了人类的岁数,问到了剧目刚刚编好准备上演的时候。问到了那时的灯光,那时的舞台,那时的演员。然而有谁能够说得清楚呢?那已是多少年以前的演出了,仿佛只可以遥遥推测和想象,那演出一定是美丽的,那演员一定是一袭长裙的女子,她有绝世的风华,万丈的温柔。她在江畔月下的芳甸中,柔波一样地跳着旷世舞蹈,山为之动容,水为之徘徊,久久不忍离去,不忍恢复到山的冷峻,水的喧哗。

今夜月下的我,见到的好像是时间刚刚起步时的那还没长大的月亮——少女时候的月亮。

--> 2024-07-06 2 2 甘肃日报 c169019.html 1 月照金川峡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