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克云
陇东的冬天,风总是不紧不慢地吹,掠走了大地上斑斓的色彩。静默的土地,在正午的阳光里,像镶上了灼灼的金边;广袤的原野,起伏的山梁,显得更雄浑辽远。
黛色的山沟里溪水结冰了,像一条银白色的缎带,晶莹剔透,铺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中,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枯萎的芦苇是山沟里一道靓丽的风景,毛茸茸的苇花在白茫茫的冰面上摇曳,像一支支饱蘸诗情的妙笔,装点着冬天的大地,让人分不清哪是溪、哪是岸。
冬天的鸟儿多悄悄蛰伏在茂密的枯草丛中觅食饱满的草籽儿,唯有快乐的啄木鸟飞来飞去,攀援在老树干上,左瞧瞧,右望望,用尖尖的嘴巴,啄着老树皮找虫吃,弄出很大的动静来,引来一阵阵响亮的回声。
空旷的田野上,一股旋风忽忽拔地而起,呼啦啦地转着圈儿在村庄的巷道里乱窜,绕进温暖的阳坡弯里,那些调皮的男孩们拿着秸秆舞动着、追赶着旋风……乡情在阳坡弯里男人们烟锅忽明忽灭的烟火中燎燃;女人柔声细语的柴米油盐,越拉越长,阳坡弯里温暖的光阴激活了寂静的村庄。
“北风一堵墙,南风无处藏。”寒潮的南风呼呼刮过村庄,灰蒙蒙的天空酿造着浓稠的雪意;陇东的雪常常是在半夜悄无声息地来,纷纷扬扬洒落在天地间。
雪落村庄。乡间道路、农家小院,树枝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远远望去天地一片苍苍茫茫,仿佛已连接在一起。
麻雀是村庄里起得最早的生灵,因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叽叽喳喳在院子里徘徊着,在一只雀儿的呼唤声中,又呼啦啦一群群飞到打麦场的草垛上,翻动着柴火觅食。
下雪的时候是庄稼汉最悠闲与喜悦的日子,所有的农事早已安排妥当,女人们把火炕煨得热热乎乎,隔墙喊来左邻右舍,温暖的热炕就成了她们的天下。她们扯着长长线头绞一绞脸,再交流一下绣花手艺,谝着天南地北的故事。庄户里女人间的亲密和诚挚友谊,在雪天的热炕上更显得紧密而深厚。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雪落村庄,女人们扒去自家酿造的黄酒坛上的泥封,男人们喊来要好的伙伴,一起围着燃烧的火炉,温一壶醇香的黄酒,就着小酒谈论着春种秋收、市场行情、天南地北……
高原上吹过的风总是推着人们的肩膀奔跑,总会牵动人的思绪,飘过千沟万壑,掠过一望无垠的董志塬,让人忘不了这块神奇的土地上,生长过一茬茬茂盛而养人的庄稼、艳丽的鲜花,还有火热的打麦场上,高高码起的麦垛……挂在房檐下的冰凌棒,是冬天一道独特的风景,儿时总喜欢用竿子敲下那一排长长的冰凌,拿在手里当作冰棍吃,那一丝冰凉瞬间袭满全身。穿过蒹葭苍苍,静静地欣赏这方浑厚壮美的大塬,村庄里高高的树木笔直地伸向天空,远山农家升起一缕缕炊烟,缥缥缈缈如一层薄薄的雾,装饰着美丽的村庄。
在陇东的冬天里行走,走过冰霜,走过寒冷,一场场朔风吹过原野,好像给冬天寂静的时空唱一首动人的歌谣。季节总是这样轮回,走过冬天,便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