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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雨

□ 刘恩友

立秋很久了,突然下了一场暴雨,噼噼啪啪地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街面上像被洗刷过了一般。这就是戈壁雨的样子,会毫无征兆地在刚烈的戈壁太阳打个盹的空隙说来就来,等烈烈的太阳反应过来,又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

雨水正常的年份,戈壁小城常常有雨,时长时短,时大时小,时柔时猛。于是,戈壁滩里的沙葱花就开成一团团的粉紫,零零散散地铺在戈壁,说不上热烈,也说不上鲜艳,但开出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奇迹。这些稀稀疏疏、散散淡淡的沙葱花散落在戈壁滩的沙砾里,少的一小朵,多的一大团,不起哄、不集群,像是从板结的戈壁裂纹里绽放出的笑容。这个时候,就连祁连山深处,也有白亮白亮的河水流下来,而在河流旁边的那些沙葱花,那阵势可是同戈壁上的沙葱花有明显的区别——那是大片大片的沙葱花,开得轰轰烈烈,就如麦苗一样顺着河沟生长。

每一棵沙葱都是戈壁雨的注脚,是戈壁雨落下的印痕。雨水充足的年份,戈壁滩上的沙葱如水里游动的鱼,满戈壁游走,没个尽头,那遍地紫汪汪的沙葱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而那些雨水少的年份,沙葱仿佛都被酷热的太阳蒸发光了,半天也找不到一棵,就像偶尔落下来的几滴戈壁雨,稀稀落落地洒进砂石里,转眼就消失了。这个时候,戈壁可真是雨贵如油啊,戈壁之城的人们,最欢喜的是下雨!

在少雨的年份,沙砾里的植被都好像被太阳烤得冒起烟尘,沙石都被晒得发烫,好在不管隔多久,只要等到下一年戈壁雨稠密起来,就又会长出满戈壁的沙葱,仿佛一夜之间疯长起来似的,沙葱们好像有储根的本领,多少年都不会枯死。所以,雨水是戈壁的生命、是戈壁活力的体现,更是万物生长的保证。

夏天的戈壁雨,总也浇不灭那从苍茫戈壁深处裹挟而来的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浪。浓重的乌云在城市上空滚动,厚厚的压得地面喘不过气来,燕子急得像剑一样满街低飞,一些飘飞的树叶,也在风中急切地寻找归宿。这时候,我也着急地站在阳台上看天,我在想,既然天阴,那离我很近的祁连山一定在下雨吧,那里一定有麦苗一样的沙葱在雨里疯长呢,祁连山只要下了雨,也就等于给我们这个戈壁小城带来不少潮气,也给这个小城带来些许雨意。

戈壁的雨很古老,像是从远古的蛮荒时代落下来的,一滴滴都落得小心而拘谨;戈壁的雨也很新鲜,像那些砂砾里刚刚冒出的小草芽,细碎而柔嫩。有时一周要阴好几天,但就是没有雨的影子,有时眼见雨在祁连山边不停地下,可就是落不到跟前来,这时候我就恨不得马上奔向祁连山里去看雨、去淋雨、去享受雨。

一个夏季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但等待的那一场透雨还是没有来。终于在立秋之后落下雨来,劈头盖脸就落了下来,落得稀里哗啦,但这场雨没落几分钟就停了,天上还出现了欣喜的彩虹——戈壁的彩虹,还是两道彩虹摞在一起的。

我真正尽兴地看雨、听雨、淋雨,还是在秦岭山脉里的陕南商州一个名叫“大赵峪寨沟”的村落里。前年回去的时候,几天都在下雨,那雨下得一个透彻,人只能待在屋里,雨点打在房屋上,噼里啪啦作响,顺着瓦槽流下来的雨,在屋檐前形成一个雨帘,估计从雨外面看就像“水帘洞”吧。而门前的树上,雨水把树叶打得哗哗作响,整个大山也被大雨笼罩着,漫山遍野被雨浇得朦朦胧胧,山和树、雨和雾交织在一起,也分不清,眼前只是一片雨声、一片雨雾。

今年夏天回去的时候,天晴得万里无云,远处山谷蜿蜒,峰峦起伏,古木蓊郁,满山遍野全是翠绿;门前嘉木荟萃,蝉鸣鹊叫,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正在为这美景陶醉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雨,而且一下就是数日,雨下得太阳好像都失踪了找不回来。

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这雨水要是能匀给我居住的三千里外的嘉峪关戈壁小城一点点该多好呀,那戈壁的沙葱就能一丛一丛嫩嫩地长出来了,那戈壁上一朵一朵像圆球一样的小黄花该也能开出来了,那躲藏兔子的骆驼草也该一片片绿起来了。如此,空旷干燥的戈壁的各种草植,有的就会袅袅娜娜、有的柔柔软软、有的水水灵灵,一准会把辽阔的戈壁点缀得格外诗情画意。

多年前我初来嘉峪关时,也见过大雨的情景。夏天的时候,天一阴就下起瓢泼大雨,从幼儿园接出孩子,被暴雨淋得透湿,冷得打哆嗦的当儿,太阳就出来了。感觉那时不是天在下雨,是太阳偷了一会儿懒,故意耍赖似的随手将雨水洒泼下来的。

每一场戈壁雨落下的时候,就是我们与大自然的倾心对话,而雨里也藏着我们敬畏大自然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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