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正伟
一入秋,玉米糁子几乎是家乡人家早晚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主食。
玉米糁子也叫“苞谷茶”。秋季,玉米收获后,农民精选其中颗粒硕大饱满,色泽金黄者,脱粒、浸水、取皮,晾干粉碎后,再用细筛过滤成小米状,用于熬粥。中医学说,玉米性甘味平,有健脾和胃,利水通淋,益肺宁心之功。《本草推陈》言其:“为健胃剂。煎服亦有利尿之功。”
玉米糁子做法看似简单易行,实则做工精细。记得儿时,母亲熬糁子时,先在尺八铁锅内注水些许,待水烧至40度左右,取一小瓢糁子,捏一小撮碱,和风细雨般,很有节奏地把糁子均匀地撒在锅里,边撒边搅拌,母亲说这样才不会结成疙瘩,熬出的糁子才细腻香甜。
清人曹庭栋在《养生随笔》中总结了古人食粥颐养之道。他认为,煮粥应“先择米,次择水;次火候,次食候”,这也是陇东人熬糁子时最关键的要领,糁子搅拌均匀后,要煨小火,慢慢熬,土话叫“捂锅”,就是让糁子在锅内不断接受锤炼,完全释放天性,逐渐增加黏稠度,直至锅里的玉米糁子翻江倒海,“咕嘟咕嘟”泛起此起彼伏的“鱼眼泡”,香气扑鼻,不断挑逗人的食欲,方可出锅。玉米糁子因个人喜好和口感,可稀可稠。稀的汤米分离,层次分明,如小米般清亮,入口,美不可言;稠的有机融合,浑然一体,袒呈着金黄的诱惑,细嚼,别有风味。
喝玉米糁子的碗,最好是花瓷大碗,不烫手,不黏腻,一碗色泽鲜亮、冒着烟火雾气的玉米粥,如金子般大气华丽,上面飘浮着一层乳汁般的细油,让人馋涎欲滴,胃口大开。会喝粥的人,小心地捧起大碗,凑近脸,嘴嘘嘘地吹吹,厚厚的粥面就皱起一层薄薄的“玉米油”,让人不由得食欲大增。下咽时,会觉得一股细腻香甜的热流从上往下游移,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喝毕,回味无穷,那叫一个香啊!难怪郑板桥当年初喝玉米粥后就生出“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的感慨。
在我眼里,玉米糁子把家乡金色的秋天浓缩在碗里,凝结成无法割舍的乡愁和一份绵延淳朴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