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今
丝绸之路对于所经过地方及所联系地方的文化交流,发挥过重要的历史作用。其世界史的意义,首先在于中亚、西亚等地方经过这条通道发现了中华文化。西域国家“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打开了世界文化史新的一页。而中国人也经过这条通道远至“西极”,获得了关于中亚文化与西亚文化的新知。《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记载:“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基于“身所至”及所得“传闻”所获得的信息,传递至于“天子”。随即又激发了向远国探求交通路径的新的动力。通过交往实现的这种发现,对于文化史进程意义重大。而丝绸之路对于所联系地方文化交流所实现的历史作用,尤其为丝绸之路研究者特别关注。
《汉代丝绸之路文化史》从“汉代丝绸之路民族文化交往”“汉代丝绸之路物质文化交流”“汉代丝绸之路精神文化交融”“汉代丝绸之路文化史料丛考”四个方面讨论丝绸之路于不同文化系统之间、不同文化实体之间的接触、碰撞与竞争,以及交往、交流、交融方面的历史效能。丝绸之路交通对于汉代文明面貌、汉代文明特质、汉代文明风格以及汉代文明之历史影响的意义,也是作者考察的重点。
读者可以看到,本书归入“汉代丝绸之路民族文化交往”“汉代丝绸之路物质文化交流”“汉代丝绸之路精神文化交融”三个部分的内容,自然并不可以覆盖相关学术方向的基本主题。或许只能看作相关考察的片段的局部的收获。而“汉代丝绸之路文化史料丛考”题下,更表现出可以称作“碎片化”的学术特点。然而读书思索,自有甘苦。这里所发表的点滴心得,或许可以有益于从不同侧面推进丝绸之路史的总体研究,有益于以新的考察视角深化对丝绸之路文化意义的全面认识。
丝绸之路史研究,是秦汉史研究者不能不关注的学术主题。司马迁称“张骞凿空”,一语惊世,千年传颂,就是因为此说反映了历史的真实。“凿空”成为具有纪念意义的历史标识性语汇,有着持久的影响。《史记》卷一二三《大宛列传》言“张骞凿空”,裴骃《集解》:“苏林曰:‘凿,开;空,通也。骞开通西域道。’”司马贞《索隐》:“案:谓西域险阸,本无道路,今凿空而通之也。”《后汉书》卷四七《班超传》记载:“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它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左右皆笑之。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李贤注:“张骞,汉中人,武帝时凿空开西域,封博望侯。” 所谓“凿空”,正是“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主要事迹。而湖北鄂城出土汉镜铭文“宜西北万里富昌长乐”,体现时人以“西北万里”地方为施展“志略”理想空间的普遍意识。后人论史上文化交流,亦感叹张骞“其行”“有壮志焉”。所谓“壮志”,亦即班超言“壮士志”及“大丈夫”“志略”。
两汉400余年,社会上下长期对丝绸之路交通予以共同的关注。而人们公认的“辉煌的汉代文化”,也正是通过丝绸之路这一东西通道实现了对世界史的积极影响。以汉史为研究对象的学人,当然不能忽略这一社会文化的时代特点。
《汉代丝绸之路文化史》希望通过文化史视角的考察,认识并说明汉代丝绸之路的历史作用和文化意义。作者的相关努力,如果能对这一主题的学术进步有若干推进,则深心以为幸甚。
(《汉代丝绸之路文化史》,王子今著,甘肃教育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