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雅
瞭高山地处白银市郊西北,远眺之,孤峰突起,于是去山顶看夕阳西下。
至山顶,回首,便看到远山与天际相合,此时夕阳已没了踪影,只留西天边放射状铺展开的不规整半圆形的金色、橙色霞绮。带着些许遗憾继续登山,不期迎面扑来别样风景:大片深紫明黄、挨挨挤挤的野花霸占了背阴缓坡,花叶灰绿、淡绿、深绿相杂,有繁密的小黄花、小紫花点缀枝间,蓊蓊郁郁,深深浅浅,泼泼洒洒,煞是喜人。没料想如此荒瘠的石山,竟有如此生机,不得不让人慨叹生命之顽强而伟大。
眼前的山路更为艰难,夹在两山之间,狭窄逼仄,蜿蜒向上,左右峭壁陡立,山岩高耸,头上只留一线天,顿觉幽奇险峭,登山的意趣遂而浓烈。
山路两旁被水流冲刷而成的曲曲弯弯的沟壑里,两边岩坎下,野花越发的多,紫色黄色的最多,总是一大簇一大簇的,从花根处呈放射状散开,花型细细碎碎。黄色的银叶菊、菊蒿、佛甲草,轮廓大体类似,花叶普遍窄小,花枝干硬,我想这是物种为了适应干旱而自然选择的结果,只是花叶花型略有区别,花色或浅淡或浓丽,分外明艳动人。菊蒿花型小巧,绒绒密密的丝状花瓣聚成一簇,玲珑别致,温柔娇俏;银叶菊花叶灰绿,金装典雅;佛甲草与银荆难分彼此,幽谷深壑相依偎,互芬芳;香兰草遗世独居,专挑人迹罕至的岩壁缝隙生长,长成一簇簇幽蓝色的梦幻,这梦幻挟着馥郁浓烈的花香在整个山谷肆意徜徉;淡蓝色的野菊花,清雅绝尘,临风静思,寂寂悄悄,细数山间岁月……
是何因素使得野花在这旷芜萧索之地得以安稳栖居,生息绽放,灼灼其华?是地利、是天时!地利即峡沟,两山相夹处,下雨天,雨水自然汇流而来;天时即几场大雨给了待时而发的野花生命的滋养,生命一旦被唤醒,便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走出峡沟,眼前豁然开朗,山顶在即,然登山的困难才刚刚开始,山势愈加险峻,山路愈发窄小峭拔,只有时断时续的羊肠小道,其余都是裸露在外、风化严重的岩石,脚下就是不测之渊。我稍作驻足,稳身定心,再向险峰出发。
中途有人工铺就的半截水泥小路,没有台阶,经年累月,已经光滑不可攀爬,我不敢把视线投向山下,只看脚下的路,只找能稳稳托身的山石,有时手脚兼用,就这样攀岩揽石,终于到了山顶平台处。那一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稍作喘息,向西而立,天空只剩脉脉夕晖,在天地交际处微明,山川大地一片莽莽苍苍,极目西望,暮霭沉沉。群山伏在瞭高山的脚下,层层堆叠,层层褶皱,如海涛怒卷,如群象奔踊,直跃向天地无极处。
东望,便是我所生活的小城。小城外围,冈岭四合,此时她正蜷缩在被层层群山包裹起来的一个小窝里,安静恬适。清光微泠,新夜在即,想此刻华灯初上,车尘马足,熙来攘往,所有的往来奔波是为一个安暖温馨的等候,为一声温婉入心的细语?
渐暮色四合,夜寒侵衣,幽暮微光中,小城变得模模糊糊,影影绰绰。我似乎站在时光的极地,任思绪在暮夜的帷幕下信马由缰,纵横驰骋,任天高地迥,任风流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