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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迟丽

□ 时龙贤

漆黑无边的深夜里,一场春雪悄无声息地降临在陇原大地,漫卷的雪洒落四野,及至午间,车子轮胎下、行人鞋底上,已是灰黑色雪泥黏合着失魂的浪漫,不过几日,黄土地再度陷入干渴,期待着春雨的浸润和灌溉。

料峭的寒意,稀薄的阳光,早春多是这么开始的。西北的春天,风是一场紧接着一场,像是不知疲倦的巡回比赛。最是那冷风,载着凛冽的寒气、不留余地从高远的空中扑面而来,吹得人头皮发麻,然而又终究因着春天,抑或是长途跋涉的倦怠,转而漫不经心地贴着地皮过去,带走春水留存的最后一丝湿气。一阵遮天蔽日的风刚走,另一阵又接踵而至,在阵阵腾起的飞尘里不见天日。这风吹刮得人面目生疼,由于长久的生活经验,当地人只要远远地望见一阵尘土的朦胧,虽然还不曾听见风声便已开始做躲避的准备。很快地,路人抬起胳膊掩着半边脸,在半眯着眼睛的空隙里,试探着风是否已经过去,待那浑黄的尘土漂移到身体另一侧的地方,这才睁开几分眼,即使在刚才的慌乱中,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适时地堵着嘴巴和鼻孔。风多是没有计划的,盲目的就来了,常常搅乱或打断人们的生活安排,黄土地上的人们年复一年地同这蛮横的狂风作斗争。

太阳经过一个漫长冬天的压抑,到了春天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遗忘已久的热情,光是轻的,却饱含力度,往往能够射穿尘土覆盖的窗户,赶走冬天的阴霾,阴郁的屋子顿时亮起来。可春天的太阳不都是光明和希望的使者,有些日子,从早晨起,太阳就如同裁剪规整的圆形铝片,死气沉沉地悬在清冷混沌的空中,天色是白蒙蒙的一片。在万木争春的时节,太阳本不该这般沮丧。庆幸的是人们一如往常地生活在习俗编织的密网中,并不去留意那太阳,管它呢,一天照样开始了。沉睡了整个冬天的草木照常苏醒,站在旷野的空地上,似乎总能隐隐感觉到抽芽的蓬勃。在寒冬干枯掉的蒿草,遇有风起呜咽哀鸣,借机抗争他们不屈的命运,我因此常觉得:春天是生的欣喜和死的哀悼并存,再冷的冬天也紧随着一个明媚的春日。

四季轮回变换,自然辗转沉浮,乐观者向来觉得春是再好不过了,不屈的心经受困苦磨砺,在锤炼中锻造了坚定不移的斗志和蓬勃盛放的意气。日子在旧的一页中揭过去,重新开始。不管曾经遭遇过什么,从前是何面目,好在已经远去,摆在眼前的,是另一个可以谨慎谋划、认真实践的机会。即使百经磨炼也丝毫不会被玷污的火热的心,有着对自我对生活无尽的期盼。

在历史性的长久磨合后,人和春天似乎已经建立了某种协议,又各有各的自由,互不干涉。春天也只不过是人生命中的一段,我们总认定春天来了,自然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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