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洋

在两千年前的汉武帝时期，霍去病西征讨伐匈奴，道经兰州，驻军皋兰山下，马鞭挥处，清泉喷涌，东西两龙环绕，左右五泉流淌，这就是五泉山来历的传说。此后，金城建郡，兰州开府，明清以至今日成为省会，五泉山始终是兰州第一名胜，历代文人墨客在五泉山留下的诗词汗牛充栋。

600多年前，一个兰州学子笔下的五泉山盛景。黄谏，兰州人，号兰坡，博学多才，工书善画，是明英宗正统七年的进士，曾当过翰林院学士，出使过越南。他笔下的五泉山是这样的：

游五泉山

水绕禅林左右连，萧萧古木带寒烟。

共夸城外新兰若，自是人间小洞天。

僧住上方如掩画，雨余下土应丰年。

明朝再拟同游赏，竹里行厨引涧泉。

起首第一个字是水，说明此处泉水丰沛，随后马上提到禅林，说明此处寺庙很多，是个清修的好地方。然后提到的是古木，说明大树很多，植被很好，最后两个字归结到涧泉，呼应了山名，强调了特色。

明代宣宗时期甘肃人李文曾官陝西行都司都指挥使，在游览五泉山后，对这一方福地，很是留恋赞赏，他写道：

游五泉

四面峰峦紫翠连，白云深处有人烟。

落花泛泛流双涧，古塔巍巍出半天。

福地近城三四里，名师卓锡几千年。

上人邀我烹新茗，水汲山中第五泉。

从诗中可以看到，当时的五泉山植被繁茂，泉水丰盈，古塔耸峙，香火旺盛，泉水甘甜，自然可以烹煮新茶；峰峦叠翠，自然落花纷纭。同样可惜的是，当年的古塔已经无觅踪影了。

明朝还有个叫陈遇主的诗人在游览后，对五泉山的瀑布赞不绝口，诗是这样写的：

五泉飞瀑

曾似当年浴佛城，几龙颔下响峥嵘。

泻来绝壁千行玉，散作灵岩一片晶。

潆向池前环镜合，滴穿石上乱珂鸣。

梵天镇日花成雨，空翠侵衣暑不生。

全篇写景，未到跟前，就能听到瀑布下泻的巨大响声，诚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中间两联非常精彩，每句第一个字是动词，从不同侧面描绘了飞瀑的美丽，泻来一句是竖着看，飞流直下；散作一句是横着看，一片晶莹；潆向一句是平着看，池水如一面明镜；滴穿一句是向下看，穿石而下，如鸣佩环。最后两句又联想到佛家意境，最后归结到人间的清凉。这么美的飞瀑，可惜现在由于天旱水少，很难见到了。

说到古代兰州风物，有个人不得不提，这个人就是清朝乾隆时期的兰州人江得符，他常年在外地为官，晚年极其想念兰州故里，所以写了一组回忆兰州的组诗《我忆兰州好》十二首，把兰州夸得跟天堂似的，其中第七首提到了五泉山：“飞瀑双崖泻，清泉五处听。”飞瀑是两道，清泉是五处，诗情中饱含画境。

五泉山既然是兰州盛景，自然是文人们栖息聚会之地。乾隆时期临洮诗人吴镇曾在兰州生活过，他就经常与诗友们在五泉山饮酒作诗，自得其乐，来看看他的这首诗：

李汇川雨中邀饮五泉

翠微深处起楼台，天外黄河入酒杯。

看尽东川三百里，柳烟花雾绕蓬莱。

在翠微浓荫深处的楼台中，诗人们聚会了，由于下雨，所以看到是“柳烟花雾”，诗人眼前是一片朦胧氤氲的蓬莱胜境，令人沉醉。

然后，就必须提到刘尔炘了。看两首他在1915年与兰州名流们五泉山雅集聚会后写的作品：

五泉山雅集偶成

其一

绿荫深处且衔杯，又向人间醉一回。

分付白云留住客，山头不许夕阳催。

其二

白云随我到山中，衬得斜阳分外红。

鸟唤提壶花劝酒，赏心乐事与人同。

两首诗写得旷达潇洒，诗酒风流，足见刘翰林才情，从中透露出他在此时此地闲适从容的心态和处境。当然，五泉山的美景也在字里行间倾泻出来了。此次雅集，从收集到的诗作看，是有不少人参加的，可以想象，浓荫匝地，清泉漱石，云飞鸟啼，夕阳在山，一时名流，荟萃五泉，斗酒吟诗，信可乐也。这样的聚会，在刘尔炘和其他人的诗中，此后都出现过好多回，可谓名山名士共争辉焉。

叶嘉莹先生是名满天下的诗词教育家，一生兢兢业业以传播诗词国学为己任，桃李芬芳，教泽广被，在国内外古典文学界赢得了卓著声誉。1992年，她应兰州大学邀请来兰州讲学，课余到甘肃各地做了考察，每到一处，题诗志感，总共得诗15首，其中一首是写五泉山的：

时时钻越复攀缘，细雨霏微上五泉。

无害形骸一脱略，任天而动有名言。

这首诗大有说头，叶先生到五泉山之时恰好天在下雨，又恰好赶上五泉山正在维修，所以害得先生“时时钻越”，不断“攀缘”，考虑到这时候的叶先生已经年近七旬，这种钻越和攀缘，的确是一种考验。但是，叶先生却是兴致盎然，“脱略形骸”“任天而动”，俨然是一个少女的行为和心情。这就非常难得了。这对叶先生是一个难忘的人生体验，而对于五泉山，也是一段醇厚的佳话。

世易时移，日新月异。衰败凋残的殿宇楼阁得到休憩，曾经几近干涸的泉水重新流淌，嘉木奇花扶疏繁茂，诗情画意更加浓厚，今日的五泉山正在以更加秀美的容颜和更加浓厚的诗意在迎接着五湖四海的游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