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凤美
父亲从医院回来,顾不上身体虚弱,就去屋檐下推出他在医院念叨了几个月,坏着的自行车。自行车早已沾满灰尘,一边的脚踏板不知到哪儿去了。
父亲找来抹布,仔细地给自行车擦拭。那专注的神情,比在医院拾掇自己的身体还认真。擦完自行车后,父亲找来一个脚踏板装上,然后拍拍座包,右腿试着跨上去。然而,自行车却不听使唤地歪向一边,像个正在和父母闹别扭的孩子一样不理睬父亲的亲热。
我嫌弃地看着那辆锈迹斑斑的车子,说:“爸,这车子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赶明儿收破烂儿的来了,卖了算了。”
父亲笑了笑,说:“这车子和人一样,久不接触,就认生了。等我修好了,它照样不输给你们的电动车、小汽车。”
这辆自行车在我家已经有些年头了,打从我有记忆起,它就已经有些小毛病了。但经过父亲的精细保养和维修,依然没有掉色。
看着父亲摇摇晃晃地骑上车子出门,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从前。
父亲是个农民,农闲时是个砖瓦工。在村里,父亲对自行车的爱是众人皆知的。在父亲眼里,我是他的大宝贝,自行车是他的小宝贝。他说:“大宝贝谁都不能欺负,小宝贝谁都不能借。”有好多次,别人有急事向父亲借车,父亲都丢下手中忙着的活,亲自载着他们去办,他生怕别人把他的小宝贝磕了碰了。
上小学后,每天早晚,父亲风雨无阻地骑着它带我蹚过没过膝盖的水路,躲过数不清的坑坑洼洼。每次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他从来都不和我交谈,让我认真观察路两旁的风景或者让我哼歌给他听。我一个人闲着无趣,要么左看看右看看,要么双腿不停地蹬,好多次感觉到自己就要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时候,自行车速就慢了下来,稳稳地直线前进。后来,父亲对我说:“你在玩车,车也会玩你,最后受伤害的永远是我们自己。骑车就要认认真真,对自行车负责,也是对我们负责。”
小学毕业后,看到别人骑着自行车艳羡不已,于是缠着父亲教我学骑自行车。父亲拗不过我,找了一个周末,在自行车后座上绑上一根长扁担教我。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在车子后面绑扁担呢?”父亲说:“你现在还不是自行车的主人,它还不会听你指挥,所以需要靠外力来平衡。这样就算你跌倒了,也不会受到伤害。”
父亲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母亲说,父亲每次骑车出门从来不和我们说道别的话,只是摁了三下车头的车铃,“叮叮”声就像是在说“我走了。”每次外出晚归也不像别人那样大声拍门,他只是轻轻地摁了三下车铃,我就像兔子一样跑去给父亲开门。
看着自行车上微笑着的父亲,我突然明白了父亲对自行车为何喜爱得如此深沉。因为,那自行车承载了我们父女俩无数的欢声笑语和故事,那自行车记录着我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