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

民间广泛应用的对联，是由桃符、春帖演化而来，经过千余年的发展演变，如今成了民间应用最为广泛的文学体裁之一。对联经由毛笔书写出来，简称之为联墨，如果钤上印章，施以装裱或镌刻，置之于厅堂或景区，就会成为集多种传统艺术为一体的高雅艺术品，具有很好的表意、审美、教化、装饰效果和价值。因而受到民众及专业人士的髙度关注。

但是，对联又是一个大众既熟悉又陌生的艺术门类。熟悉，是因为它广泛应用于各种节庆、悼挽、婚嫁以及风景名胜等场合，为大家所喜闻乐见。说陌生，主要是它在相对精短的文字中，还要遵循上下联字数相等、结构对应、词性相同、平仄相反、内容相关等规则要求，在严格对仗的前提下，进而组词成句，最终达到表意抒情的目的。其格律之严谨、规则之独特，让人感觉很难掌握。不少书家也是知之不详，对于对联的民俗性，和全文上下相对相联的特殊句式，以及从文字到书写形式对于对称感的极度追求不甚了解，故而在书写中出现种种问题。

我从五个方面对此谈一点粗浅的看法：

作为大众艺术

书写应当兼顾大众化

相对来说，对联是最大众化的文学艺术，任何文学体裁，都没有像对联在节庆、悼挽、婚嫁以及堂舍廊榭及名胜景观中应用的如此广泛深入。因此，书家写对联，必须要考虑它的这一特性，写在公众场合的实用对联，尤其是民俗性的场合，在表现自己书法艺术的同时，应尽量选用楷行隶等书体和大众喜闻乐见的书风，否则，连文字都辨认不了，何谈欣赏？有些古迹、文博、书院等专业性强的场所，如有需要，可适当选用甲骨文、篆书等，但应有释文。至于书家举办书展，那是以展示书法艺术为主，也是给行家看的，其中对联一般非为实用，只是书法的一种形制，故怎么写都可以的。

作为对仗艺术

书写必须追求对称感

对联在文学创作中最大的特色是对仗，而对仗的主要内容是指：上下联相同位置词性、句式结构、音步节奏相同相适，而语音平仄相反，这是对联的基本格律要求，也是传统美学的对称、均衡原理在文学作品中的极致体现。对联在实用中又将上下联分别书置于左右，这种从文词到音节，再到置挂形式全要素的对称，是对联独一无二的特色。所以，书家在书写时，必须牢固树立对称意识，纵横黑白，虚实强弱，大小间距，首尾呼应，都必须考虑左右对称均衡，否则就会有点“对不起”的感觉。

作为实用艺术

书写应当重视适用性

对联书法，是两种优秀传统艺术的完美融合。联文讲求切题，书写更要因人因事而为，要充分考虑用途、场所、对象等诸多因素。首先，书家在不是指定而是自由选择联句的情况下，要认真审视联文联意，根据受联者身份、用途、贴挂环境等，选择弘扬正能量，体现时代精神，贴近生活，符合个体特点的联句。笔者近年就多次看到，不少“送文化”活动中，写给农村老大爷的中堂对联，内容是古代失意文人表达消极情调的东西；而写给环卫工人的联，内容却是“五谷丰登”之类，象是给农民的；写给教师的适合商人；而写给山村扶贫对象的，则是充满“富贵”之类的陈词滥调；写给女士的祝寿联，却用了男性的专用词语等等。究其原因有时是主办方的问题，但有时也是书者选联不慎所为，应引以为戒。其次，从书风而言，殿堂宫署联，宜正大浑厚，而不宜草弱狂怪；节庆恭贺联，宜中正活泼，而不宜凝涩呆滞；悼挽宜庄重肃穆，文场需醇和清雅，厅堂需端庄平和，景观需灵动悦目，如此等等。书家都应从书体的选择、书风的把握、以至纸质颜色等方面综合考虑，争取做到联文、书法的形式与内容相统一，表意与风格相统一，与应用对象和场景氛围相适应。这样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作为“独门”艺术

书家必须了解对联书写的两个特点

1.关于正确区分上下联问题。对联由于文辞结构对仗和上下两部分分列，故不像其他文体上下或前后联系那么紧密，但也绝不是互不关联，而是有“形断意联”的内在联系，有的还存在直接的起承和因果等先后顺序关系。正确判定上下联，直接涉及对联意的理解，也涉及正确落款，以及后续的正确悬挂。所以，书家必须从联意及结尾字上仄下平的惯例这两方面，正确区分上下联并正确落款，才不致弄出笑话，这也是书家写联必须要弄清楚的基本功。

2.关于龙门对书写的问题。龙门对，指由于对联文字较长或形制的需要，按单联竖写两行三行以至更多行的一种特殊书写格式。它的基本要求是：第一，不论几行，上面一律平齐；第二，上联由右向左写，下联由左向右写，这样当出现一行半至多行半时，上下联形成一个类似繁体的“門”字形，故称龙门对。这是对联较长需多行书写时必须遵循的规矩。

作为综合艺术

书家应处理好书写及后续的相关问题

由于对联是由通篇对仗的上下两部分组成的文体，书写时又一般用竖长条幅写就，左右对称分列。这种形制，看似简单，实则极大限制书家创作的自由度，从这个意义上说，写对联不是比别的书法作品更简单，而是对书家功底更具考验和挑战。尤其在多副联墨集中刻挂展示，或搞楹联书法专题展，容易显得单调重复。在遇到这种情况时，书者应通过选择不同书体、不同书风、不同规格形制、不同纸张或材质、不同装裱形式等，来调节破解这种状况。简单举例，如：同是楷书，有魏碑及唐楷系欧颜柳虞之分；同是行书，有二王及苏黄米蔡之別。如此类推，其他书体也是一样。单行联把形制压短，也可写成龙门对；短联把字写大或字距拉大，也可使之变长。当然，这就要看书家的修养和功底。如各种书体书风都能掌握，自然就能调整变化自如。

此外，一副完美的对联，是集文学、书法、印章、装裱及镌刻艺术为一体的综合艺术品，也是文人钟情的高雅艺术。在这些方面都有许多讲究，做好了，对于对联发挥更完美的表意、审美、装饰作用十分重要。因此，书家在书写时，除了把握好书法主体，也要重视这些细节，根据联文书法特点，在可能的情况下，对后续形制、装裱、刻挂提出指导意见。

在这里重点说一下落款。落款是联墨的重要组成部分。对联上款一般在上联右侧上部，注明联语作者和联题（用途）。注明撰联者，是对撰文者劳动成果的尊重，也避免由此产生的版权纷争。联题，一般都是联作者注明为谁或为什么而撰。这可视具体情况决定要不要写。下款写在下联左下部，主要写书者名号，至于时间地点等，则根据位置和个人喜好而定。如果是龙门对，上下款一般落在上下联内侧下部。如果对联是书者自撰，一般在下款署名后写“并书”。

以上五个方面介绍的通常作法及观点，是个人从多年观察和与书家联家探讨中归纳总结而来，不一定准确完备，但具有一定针对性和参考性。不妥处请方家指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