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雪莲
春风吹来清明。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所谓显,是露,是表现,清明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草芽芽顶破板结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嫩叶叶在尚未完全转绿的枝丫间绽出娇黄的苞蕾。人们在逐渐暖和的气温里换上春装便鞋,踏青插柳,祭祖扫墓。这是人们心目中的清明。
细雨纷纷,杜牧的清明是,秀山门外,南方春天特有的“泼火雨”,晕染得诗人“欲断魂”。可是,倜傥的杜十三,雄姿英发的“小杜”,天才横溢的杜紫微,怎么可能一味沉浸在凄迷纷乱中。诗人眼眸流转,看见了骑牛握笛的牧童,看见了隐约可见的粉色花瓣,他抹一把满脸的雨水,捧一颗天真烂漫的童心,笑问孩童,实则是在询问自己的内心啊!杏花村,是诗人的杏花村,是天下人的杏花村,是中国人人文浪漫、诗意田园的坐标!
寒食禁火,祭扫新坟,是晋文公和介子推的清明。两个人以各自的方式,留下关于中国文人、气节和清明的传说。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是南方农人的清明。农历三月,我国长江以南大部分地区春回大地,大地生机勃勃,瓜苗豆种跃跃欲试,水牛哞哞踏入松软的土地,白鸭子的红掌缓缓拨开清绿的江水……
草枯鹰疾,雪尽蹄轻,这是乌鞘岭的清明——我的清明。万物沉默,大地尚未醒来,雪山尚未完全褪去白衣。高低起伏的丘陵上,草还是黄的、枯的。一只鹰,石头一样倏忽而至,又箭镞一样射向高远的天空——天空不似冬天那么明亮,带着一点春潮涌来的混沌。
背阴处,成片成片金黄的芨芨垂着谦卑的头颅,草根被尚未化去的春雪覆盖着。风愈疾,马牙雪山发出巨大的呼啸声,阿尼格念雪山遥相回应。白牦牛披着长长的毛发,面对众山,肃然而立。羊儿的胡子缠绕在芨芨墩的胡子上,冰凉的嘴唇从蓬松的雪粒丛中探寻出一点点青草的气息、春的气息。
安静,是金强河的表象。河流底下,汹涌着雪山对春天的渴望。大块的冰裂开来,相互碰撞出春雷的节奏和声响。
那时候,我还在西乡工作。清明前后,坐公交车从十八里铺进入弯弯绕绕的乌鞘岭脚下。一座横卧的山峰的身姿吸引了我的视线,她躺得那样舒展,是劳作了一年的母亲,被冬日禁锢了一个冬天的母亲,迎接春天的姿态,她仰卧在苍天之下,黑发堆顶,手臂伸展。汽车盘旋上升至乌鞘岭,回首再望,母亲笑意吟吟——此去便是春天,无惧亦无忧。
高原春迟。立春之后,一场又一场期盼了许久的大雪才姗姗而至。白雪、青松、旧年的落叶、刚探头的草芽儿,构成一幅别样的高原春景图。千里山野,一片洁白、干净和明丽。万里祁连,呈现出驰蜡象、舞银蛇的壮观景色。
春雪,终究掩藏不住关于春的秘密。路边的迎春花枝条,悄悄地打了花苞,马上就能开了。街边的草坪,经过几番春雪的滋养,更绿、更鲜美了。办公室的窗子外,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也许,等我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嫩黄的芽儿已布满她的每一个枝丫。也许,在某一个早晨,一片油绿绿的叶儿,像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忽然绽开,然后是十片、百片、千片,在风中,吟唱出春暖花开、人情温暖的格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