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琴

第一次见到苏洋洋是在考场上，考前另一位老师告诉我，这个孩子有时候可能会出点“状况”，让我关照一下。

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四十分钟的时候，他开始出“洋相”。他的面部表情不知何故突然变化，一张小脸扭成一团，身子紧绷着。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坐好，好好检查答卷。

今年，他升六年级了，我正好教他所在班级的英语。课堂上他漫不经心，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画画，有时候伸着脖子向窗外张望。每当这时我就走过去，轻轻打开他的课本，用手指一下我讲的内容，他会立马坐端正，但是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对于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我没有急于干预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一周三节英语课，他只交了一次英语作业。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里，让他趴在我的办公桌前写作业。

我们正在吃同事拿来的西瓜，我叫他也过来一起吃，他也不推辞，拿起一块就吃起来，啃得干干净净。我对他说，苏洋洋，瓜你也吃了，该好好写英语作业了吧！他用手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样子很可爱。

后来他又没交作业，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问：

“苏洋洋，作业呢？”

他支支吾吾，很不好意思。我说，西瓜都吃了，咱也算朋友了，怎么不够朋友！

他低着头，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说：“来，拉钩，男子汉，明天把作业交上！”

第二天，他依然没有交作业。

我明白了，为什么班主任老师对他发愁：不交作业，课堂上自由散漫，不守纪律，屡教不改……一个个标签能把这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而且他身上确实有这些毛病，一点也没有夸大。

适逢教师节，一进教室门，孩子们就涌了上来，把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儿送到我面前。

就在上课前，苏洋洋突然站起来，说：“老师，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你说。”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突然低下头去：“还是不说了吧，当着同学们的面，我有点难为情。”

我拍了拍他的背，说：“那就下课以后单独给我说好吗？”他一边点头一边坐下。

下课后，他跟我来到办公室。我说：“苏洋洋，你有什么话，现在对我说吧。”

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身子站得直直的，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确切地说是半句：“祝老师身体健康……”他卡壳了，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

“祝老师身体健康，工作愉快，教师节快乐！”说完他对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半天我都没有回过神来，等我走出门去，已不见他的踪影。要知道，他平时走路都慌慌张张，时常因为跑得太快“刹不住”而摔倒，大家都当他是问题儿童。

他是一个问题儿童吗？也许他是有点自由散漫、我行我素，甚至“屡教不改”，可是，在我和他接触的这些天里，我感受到了一个纯粹的灵魂。对于这样的儿童，我们应该怎样呵护他们率真的心灵不被伤害？怎样维护他们的本真不被污染？

我从他以前的老师那儿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情况，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爸爸离家出走，就这样他在妈妈腹中就受尽了委屈，在妈妈究竟要不要这个孩子的万般纠结中，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听说他在特殊教育学校待过一段时间，后来转到我们学校。就像风雨里的一棵小苗一样，他跌跌撞撞，但依然顽强而倔强地生长着。了解了这些情况后，我对这个孩子又多了一份怜爱。

后来我又了解到他非常爱看书，他常常沉浸在书的世界里自娱自乐。他还爱画各式各样的车辆和各种枪支，简直是无师自通，什么装甲车、坦克、运钞车、救护车、消防车……什么驳壳枪、机关枪、手枪，那么复杂而琐碎的部件，他都能画得形象逼真，惟妙惟肖。

每一个孩子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再怎么艰难，他都要飞翔。我希望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帮他张开翅膀的人，希望他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地对待，希望他将来也能够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