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21年05月25日
第09版:百花

豆面碗坨儿

滕建民

碗坨儿,是我家乡的一种吃食,是用豌豆磨成面做的。

豌豆,在西北算得上是古老的农作物之一。豌豆面最好的吃法是蒸成碗坨儿吃。其次做成豆粉,将豆面和水用适量比例兑好,在大火上烧开,用筷子不停地搅动,掌握火候,感觉面熟,豆粉就做成了。从锅里舀在盆里,等结晶后也就凉了。放点辣椒,浇上醋拌吃,味道不错。也可以是烧汤的食材,炝点葱花,豆粉切成方块与洋芋白菜炖一起,一锅豆粉汤就做好了。

14岁的姐姐在妈妈的言传身教下,不但能擀好青稞面面条,还能熟练地蒸出一锅又一锅的豆面碗坨儿,只是在盖、揭锅盖时得踩个小凳子。当早饭吃过,妈妈上工,姐姐收拾洗完锅碗瓢盆,就在炉子上烧水。水开了,用和面盆取豆面。姐姐每次都是用碗掌握数量,比如一次烫几碗面,能蒸几个碗坨儿,吃几天,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被石磨磨得黄亮精细的豆面,在面盆里静静等待,仿佛接受一次浴火重生的洗礼。姐姐用一个带把的搪瓷缸子小心翼翼地伸进锅,嘴巴不停地噗噗驱散着袅绕的雾气,将水舀进缸子。她很老练地把面盆放在案板上,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缸子,把开水很均匀地浇在盆里的豆面上,筷子在面盆里不停地搅拌。水一次不能倒得太多,要慢慢淋在豆面上,就是说既要把豆面烫好,还不能让水伤到面,关键就是掌握度,烫面要恰到好处。烫是为了把豆面里的腥味除掉。然后在烫好的面里淋适当的凉水。姐姐常常是用手试探,等温度合适了再倒进之前发好的酵子,如错过了放酵子的最佳时机,蒸出的碗坨儿就不暄泛。酵子放进面里要反复搅拌均匀,之后面盆上苫一块布或盖个锅盖,等待醒发。

中午饭吃过,姐姐开始蒸馍馍。豆面已在盆里发酵成了一朵大蘑菇。蒸的工序一道一道,道道不能少。首先要在发醒的面里放食用碱。先把纯碱放在碗里倒上温水让其融化,这也是碗坨儿进蒸笼前最关键的一步,碱放少了,馍馍塌陷不说还带一股酸味,放多了吧,馍馍既硬又涩。姐姐每次放碱都是小心翼翼,她不会一次把碱水倒进去,第一次倒得多,搅拌一会再淋少许,之后再搅拌。感觉差不多了用指头挑起来一点面放到鼻子下闻,我看到她有时候也用舌头舔一下手指头。搅拌好的豆面糊一碗一碗舀出来,放在锅里的蒸架上,苫上蒸布,姐姐吃力地挪动几次锅盖才能盖在锅上,还要在盖好的锅盖上压个石头,检查锅盖是否严实。然后坐下来,往灶膛里塞一把柴草,再双手抱住风箱把使劲拉,反反复复。噗嗤噗嗤,灶膛里的火苗吐着红红的火舌,跳跃着,兴奋着。直到锅里的水沸腾,水蒸气弥漫整个锅台。这时候姐姐头上的汗水顺着两鬓的发丝,从她幼嫩的脸颊流下,滴落……

如今妈妈走了,我们姊妹也不能经常在一起。儿时姐姐做豆面碗坨儿的情景就如一团温暖明亮的火苗儿闪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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