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积锐
天边毛藏,心生向往。
去过毛藏多次了。去一次毛藏,就会刷新一次认知,留下一段念想。山谷、草滩、流水、人家,闲散的云朵,悠扬的牧歌,勾魂摄魄的美折叠在一起,亦真亦幻的是景,如醉如痴的是人。
毛藏滩,草如毡,接天连云没个边。草长莺飞的季节,毛藏远远望去,树和草密密匝匝地和在一起,树是仰天的草,草是俯地的树,深绿浅红堆叠如云。近得前来,葱茏的林草,七分野性,三分妩媚,各有意趣,活出不寻常的状态。苍苍雪松,枝丫舒展开来,伞一般错落着、依偎着,阳光透过,月光洒下,飞白一样的美。山静松声远,云飞百花香。树下,各色的花次第盛开,开在恰好的时令,开在惬意的心头,格桑梅朵摇曳在风中,是草原永远的女主人。
毛藏滩可不尽然是滩。无垠的草原托起了蓝天,引来了流云,羌活、秦艽、斑叶兰悠闲而生,雪豹、雪鸡、马鹿时常出没,毛藏滩便多了几分灵动,不再孤寂。白牦牛是天祝的独有,而毛藏才是白牦牛真正的家园。毛藏滩,雪不藏,有雪还作无雪看。这里是山洼里的小盆地,雪落下来,很快就会化水润土,周边白幔笼盖的时候,这里却黄草萋萋,极有神韵。毛藏河穿过草原,迤逦远去,牧民们依水而居,鸡犬相闻。若逢夏季阴雨连日,山顶白雪皑皑,山腰云雾蒙蒙,山底绿草茵茵,一地三景,一眼四季,水墨一样的大美立体地呈现出来,令人惊叹不已。
毛藏,是一个铺满了老故事,又产生着新故事的地方。山有山的故事,水有水的故事,云有云的故事,人更有天地之间的故事。起起落落,亦远亦近的故事,听着会醉了耳朵,念着会湿了嘴巴,看着会亮了眼睛。
故事如歌,流经岁月。如果说《诗经》里写满了周代的故事,那么,毛藏溢出的故事,则是洒落在这方水土的千年雅韵。水行处,歌如故,岁月如斯人如斯。
毛藏的水,或潺潺如曲、悠悠似琴;或浪花飞溅、洒银泄玉。
小山坳里,奇石散落的地方有一处龙潭,是雪域的水立方。水从天上来,如洁白的哈达一样垂落潭中,顿成漩涡。当地人曾将八十多米的绳索系上石块投入潭中,以测深浅。但石沉其中,不知其深几何。旧时,也有“赶木”的人,将伐来的松柏砍去枝叶,树干沉入潭中,眨眼间没了踪迹。可不多时,粗大的圆木自潭中腾起,箭镞般散射,归于河中,惊得人面面相觑。这是龙潭烈性的释放。平日里,龙潭可不耍性子,一潭水清澈如眸,楚楚动人,会让你怜爱有加。
毛藏寺对面,一座山峰如巨型石磨,惟妙惟肖,山峰中间缓缓陷落的深窝,犹如磨盘中的脐眼,“磨脐山”之名由此而来。环磨脐山有七座石峰,威武雄壮,远观酷似七辆满载粮草的大车,当地人称为“七辆草车”。传说有位非凡的车把式,赶着七辆马车,驮来沉甸甸的麦捆,卸在磨脐山下打碾。石磨碾出来的全是金麦,多得堆成了山。据说,磨脐山远近共有十八座金磨盘,由十八匹金马拉着转动,月明之夜可听见石磨的吱呀声。
毛藏境内的卡洼掌,海拔近四千米,是雪域天祝最高的山峰。这里终年冰雪覆盖,是杂木河的发源地,大小支流遍布各处,冲刷形成了毛藏大峡谷。谷内山势陡峭、一线天成,河水奔涌直下、雪浪四溅,满山松柏在高天碧空下苍翠欲滴。一声鹰唳,几处云飞,一坡一坡的马兰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阳光正好,有暗香盈袖。
作别毛藏的时候,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茶马古道畔,塔儿湾的影子再次把时光拉长,记忆拉满。
毛藏落雪的日子,白雪映衬着黛色山峰,诗意和远方都在山谷回荡。空山鸟啼,落雪的毛藏,唤醒着我的每一次记忆,没有清冷,只有温暖。落雪的毛藏,满山的牛羊驮着雪,驮着梦想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