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达
近年来,中国文化的国际传播角度,一直是困扰学界和业界的热点问题。系列短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找到了中国故事中,一个先天具有普遍性话题优势的叙述主体——国宝,让这些曾经高不可攀的“老祖宗”,成为平易近人的“宝贝儿”,纷纷化身近邻密友,你言我语,你唱我和,讲述着那些从未被仔细聆听过的故事。
这不仅是一次对中国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的成功实践,也是对习近平总书记“推进文物合理适度利用,使文物保护成果更多惠及人民群众”重要指示精神的切实响应。
融媒体创作手法的美学创新
影片采用1集5分钟的时长设置,这是主流电视在讲述中国传统文化命题时,对新媒体传播规律的一次主动性适应,大道至简,举重若轻。
在视听语言方面,影片也进行了多种修辞创新,彰显了传统电视语言面对融媒体环境时的变革决心。它主要体现在科技感和人文感并重的视听包装手段上,将国宝之“静”化为鲜活的“动”。
首先,是静态文物的动感化。匠心独具又繁杂浩大的后期技术,使一幅幅古画变身为“定格动画”。敦煌飞天的舞姿、随唐祖开疆拓土的奔腾骏马……所有曾需“脑补”的对象,都真正实现了“跃然纸上”的字面意义。
在雕塑类文物中,影片通过动画手段,为国宝赋予了丰富的表情与形体动作。仕女俑点绛唇、搽脂粉,彩绘舞女俑甩起飘逸衣袂,迈出妙曼身段,三彩载乐骆驼俑上,乐师们琴瑟和鸣,十二生肖俑中“未”之神的怒目圆睁……这些处理方式,不仅让国宝产生了鲜活的“拟态”效应,也能帮助观众达成对文物细节与个体特征的深层记忆。
其次,是观看角度的动态化。在传统博物馆观赏环境中,观众哪怕迈开双腿,也只能隔着玻璃远观文物的全景。但借助高清运动摄影的生动气质,影片在电视中打造了一个纤毫毕现的“细节”博物馆。
与传统博物馆网站那些基于静态图片的3D建模影像相比,影片对文物局部和美学元素进行了分拆,使节目能更好地多方位展示文物的细节局部,这种“拟境”效应,也有助于观众深入了解中国传统工艺的构成方法。
再次,是视听语言的动跃化。多集影片针对拆分后的文物构成元素,建立了颇具现代性影像特征的视听传达方式。如《立狮宝花纹锦》中基于当代平面设计构成的版式布局、二进制数字和图案的像素化处理,《阿斯塔纳佣与文书》中高昌集市上的吃瓜群众,《敦煌经变画》中勾连当代的资料影像等,均亲切地贴合了当代观众的欣赏习惯。
画面内外的立体对话空间
影片在叙事学层面进行了三重创新。
首先是对历史情境的故事化处理。影片对具有IP效应的中国历史典故、文学名篇、艺术杰作和风景名胜等文化遗产进行了“场景再现”。虽然“搬演”在今天的纪录片中已经是常规化的叙事手段,但本片的重现更多建立在听觉层面上——既不必占据画面空间,又极大地丰富了影片的声音设计,更在整体上增加了叙事中的内容信息量。
如李白《将进酒》中的喝酒场面,曹植《洛神赋》中的一见钟情等。这种强烈的情境代入体验,在为纪录片提升叙事性与戏剧性的同时,也给观众带来了更强的观影快感。
其次是对文物的人格化修辞处理。影片针对不同文物及其背后的典故,为国宝设计了不同的人称代词。如《唐代仕女俑》中的“你”,《飞天》中的“我”, 《青州龙兴寺佛教造像》中的“他”。拟人化处理,在使国宝开口说话的同时,也“代言”了其背后的艺术创作者。
毕竟,从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角度看,国宝浸染了岁月的痕迹,最终却是人从事生产活动的存在证明。影片更结合故纸堆中的如烟往事,建构起了具有戏剧张力的情境。
最后,影片不仅是“说话”,更是“对话”。它创造了编导与国宝、国宝与观众、国宝与国宝之间的三重对话空间。这些对话方法,以现代性的立体时空观,扩展了纪录片作为“非虚构”叙事载体的理论外延,也改变了传统意义上纪录片的单向式传受心理。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内涵
表面上,影片是对魏晋风骨、大唐盛世的一曲赞歌,但骨子里,它记录的却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背后,那些孕育了中华民族宝贵精神品格,培育了中国人民崇高价值追求的历史与文化传统。
这些传统,铭刻于那些发掘出来的文物之中,从西域将军墓鎏金银壶上的帕里斯与海伦,到勾连亚洲装饰美学交流史的金缀叶,再到遣唐使的画作,这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不仅是文物的历史,也是铭刻中华民族生存理念的心灵史,更是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在不断交融沟通中互相学习,结伴成长的例证。
它展现了东方文明内在的自律性、秩序性和稳定性,也用无数的史料,反驳了西方流行的文明冲突论,它证明了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之中,世界各国与中国源远流长的美学交流与和谐共存的国际关系。
格物致知,振古如兹,中国故事,亦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