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中城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在这样一个激动人心、万众瞩目的历史时刻，文学自然不能缺席和失语，很多作家拿起手中的笔，正在并将继续记录下这个辉煌的历史进程。其实，乡村一直是文学书写的重要场域；乡村变迁，一直是中国文学包括现当代文学关注的重要题材。《创业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山乡巨变》《白鹿原》等一大批文学经典，生动描绘了当时农村改革蓬勃开展的场景以及农民命运和心灵的流变。当前，中国乡村迈入新的历史起点，困扰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绝对贫困问题，即将历史性地得到彻底解决。在这个关键时刻，文学如何来展现脱贫攻坚的历史进程？如何书写新时代的新乡村呢？

去年，我有幸聆听了中央和国家机关工委组织的数场驻村第一书记先进事迹报告会。这些驻村第一书记深入农村，摸爬滚打，用心血和汗水，书写了一个个感人至深、催人奋进的故事，这也启发了我的写作。驻村第一书记既是中央政策的落点，也是精准扶贫的支点，当然也是作家笔下重点要展现的新的文学形象。我试图以我的视角，结合我当年挂职地方、深入基层、体验基层的感悟，通过文学形式反映第一书记的生活，尽情展现他们的风采，将时代的精神、热血的温度以及生动的画面、感人的场景存储下来，记录下来。

今年，《人民文学》第3期刊发了我创作的中篇小说《老龙斑》，主角“叶青芳”就是中央和国家机关的一名年轻女干部，被组织派往老龙斑村担任第一书记。老龙斑经济落后，矛盾复杂，干群关系紧张。叶青芳的到来，如一缕充满时代气息的清风，激发了山村的生机。仅仅不到一年时间，村容村貌特别是干群的精神面貌就发生了巨变，村民们走上了摆脱贫困、奔向小康的快车道。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这是老生常谈。常谈之事，有其常理。小说是虚构的，但小说里的故事必须具备现实性，要有坚实的现实根基。柳青在创作《创业史》时，就回到陕西，扎根农村14年。他像老农民一样活着，汲取大地的营养，提炼生活的精髓，将其融入《创业史》的情节和人物中。我在写作《老龙斑》时，也小心翼翼循着现实的脚印，很多情节直接取材于真实生活。比如，叶青芳刚一进村就有村民拿着账本来向她讨要前任村干部欠下的吃喝费用，主持召开第一次支委会就遭到村主任鲍启彪的刁难等，这些情节，都是很多第一书记的亲身经历。同时，在老龙斑这张底色稍显灰冷的图画中，我随着情节的推进还逐步加重了暖色、亮色。这里有群众紧跟脱贫致富带头人“撸起袖子加油干”的热烈场景，有村民看到收获时洋溢的淳朴笑容，有村路铺平后人们“飙车”的欢快，有沉寂多年的山村重开大戏的热闹……这些“亮色颜料”，因其采自现实生活的“富矿”，才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文学是人学，好故事要通过典型人物形象来讲述。《创业史》中的梁生宝，《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孙少平等，这些经典的文学时代新人形象凝聚了时代精神，成为文学史上符号般的存在。叶青芳是我塑造的主要人物，她所展示的是新时代青年干部奋发有为、勇于担当、不辞辛劳、甘愿奉献的精神风貌，是他们在实践中磨砺、在斗争中淬炼、在困难中前行的成长历程。但这个人物形象并非一开始就是一个一往无前、无坚不摧的“第一书记”，她必须遵循自身的成长逻辑，只有这样，才有真实性和说服力。

文学评论家李敬泽说：“面对滚滚向前的乡村巨变，文学界与时代同步伐，以人民为中心，就要大力加强现实题材创作，积极塑造新人、表现新的时代主题，特别要在深广的历史视野下认识和表现脱贫攻坚，在继承和弘扬现当代文学的优秀传统的基础上，探索和展开新时代的新乡村书写。”在这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历史节点上，作家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洞察乡土变革的方向和大势，创作出更多具有宏大格局和史诗风范的文学作品。

（《老龙斑》，于中城著，刊于《人民文学》2020年0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