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8年08月16日
第11版:百花

在兰州听蝉

    高平

    在我的耳朵里,蝉声已经远去,因为我有好多年没有在老家山东或诞生地北京度过夏天了,所以也就再没能听到它那熟悉而亲切的叫声。

    在我的感觉中,蝉声是和炎热混合在一起的,伴随着蝉声出现的形象,始终是似火的骄阳,浃背的汗流,快速挥动的芭蕉扇,僵在房前屋后一动不动的树枝。

    天越热,蝉就叫得越欢。蝉越叫,天就越热。这是我从小得出的印象。夏天并不太热的地方,昼夜温差较大的地方,蝉是不能繁殖生存的。几十年来,我工作、生活的地点,不是在青藏高原就是在黄土高原,蝉是不肯来的。我是身居高寒地,蝉声久不闻了。

    今年夏天,兰州同往年一样并不算热,室内、树下与夜间依旧凉爽。一个上午,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有些震惊的是,从我们小区池塘旁边的垂柳上竟然传出了“吱”的长音,啊,这不是蝉鸣吗?我立刻站下来抬头仰望,树叶太密,什么也看不见,等一会儿再听,果然是久违的蝉声。

    在兰州听到蝉声,真像是听到了一首我爱听的老歌,又像是听到了分别多年的老朋友的话语,不,更像是我童年的小伙伴同我的争吵。

    我的童年是在山东农村度过的。每年夏天,黄昏以后,趁着月色,我常会到村头的大树上去抓“神仙”,这“神仙”就是还没有蜕皮的蝉。它们的幼虫长大以后,从树的根部爬上来,趴在树身上准备蜕皮。我把它拿回家去,放在蚊帐里,时间不长,一只新蝉钻出来了,把模子一样的皮完整地留在原处,好看又好玩。后来知道,那皮叫“蝉蜕”,是有名的中药。等蝉会叫了,我就把它放走,因为在屋里太吵。

    故乡的蝉,有两种不同的叫声,一种是拉着“吱”的长音,音阶不变,我们土话叫“哨钱儿”;一种是“知—了—知—了”地有节奏地叫,像是音阶的“啦—嗦”,我们土话叫“独了”。我原来以为蝉和知了是两种不同的昆虫,“哨钱儿”个儿大,是黑色的,那是蝉,“独了”差不多小一半,是黄褐色的,叫“知了”。后来才知道它们都叫蝉,因为蝉多达两千余种,在我国就有一百二十种。细分起来知了只是蝉的一种。

    蝉鸣来自腹部的发音器,声音很大;因为在高大的树上,传得很远。蝉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被喻为有德之物,高洁的象征。

    近两天,兰州的蝉声我只听到过一次,而且仅有几秒钟就哑了。

    能来兰州的蝉是勇敢的,它们的声音是断续的,探索性的,而且叫不了多少日子,它们大概不会顾及自己的命运,正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些从东部各省前来支援大西北建设的人们,他们不也是承受着寒冷、抵御着风沙、埋藏着乡愁的蝉吗?纵然发不出强音,拉不出长音,却也不愧是开拓者的号角。

2018-08-16 1 1 甘肃日报 c81056.html 1 在兰州听蝉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