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英

    一

    今晚星星好多，我躺在操场草坪上回想起了好多好多过去的场景。想起了小时候的夏天，我和爸妈常去隔壁大学的操场纳凉，爸妈绕着操场走圈圈散步，累了就在草坪上坐一会，我不懂得累，在操场上撒欢奔跑，玩腻了就去找爸妈撒娇，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亮晶晶的星星。那时，时间好慢好慢，我懒懒地躺在爸爸的臂弯里，很有安全感。还记得，每到夏天，爸爸手臂就会冰冰凉，我和妈妈就一人抱一个他的胳膊，一会儿手心的温度就能降下去了。今晚的星星也很亮，我想爸妈了。

    二

    西北有青山。

    萃英山下待久了，会以为世上所有的山都是无树无草的，临夏的山让孤陋寡闻的我惭愧不已。

    暑期去临夏支教，路途遥遥，车程不短，仲夏时节背负不少的行李前行实在让人痛苦不堪。校车，公交，客车，面包车，一路颠簸，一路煎熬。幸好，沿途有青山，沿途有夏意，于是，一路也欣喜。

    我开始明白人间的美与艰辛从来都是孪生体。

    三

    这里是临夏，这里有盛满星光的夜空，这里有淡妆浓抹的绿地，更可贵的是稚子们干净透明的眼眸，像琥珀，像琉璃。这里的孩子不玩手机游戏，他们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明星，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是何等复杂，他们在河流里戏水，在田地里玩乐，渴了饮几口山泉水，累了找块土地随意躺平，总是穿梭在山间田野里。无论他们将来的生活会怎样，至少，此时此刻，他们的生活极简极美。我爱这些孩子，爱他们的眼睛，爱他们的心灵。

    四

    细细数来，过来这边支教已经六天，面片清粥是餐桌常态，与蚊虫同眠是睡觉常态，头昏脑涨脚肿嗓子疼是身体常态，不过感觉很值得，我们带给这里的孩子外面的世界，这里的孩子带给我们难得的淳朴与自然。可能一辈子只会有这一次机会来到这里，不知和他们分离的那天会怎样，我可能会哭吧。

    今天给孩子们教了《游子吟》，在给他们解释“游子”一词的意思时，我想用自己打比方。路迢迢，心茫茫，承载能力已然饱和。我看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想念父亲养在阳台的几盆花，想念母亲带有淡淡油烟味的围裙，想念只属于兰州的那些故事。

    五

    读周国平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开始明白父亲和女儿之间层层叠叠扯不断的羁绊。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最纯粹的爱，不存在索求回报和要求平等；孩子带给父母的巨大惊喜和快乐也是无可替代的。想想也是神奇，千千万万种可能，偏偏是这个小家伙来到人间啼哭不已。

    父亲走过中年，到了老年，而女儿正值最好的年华，总有一天，女儿也会有她的女儿。不得不说，这种亲子血脉的羁绊是自然界最伟大恒久的创造。

    父亲告诉我，我从小到大在草稿纸上随心“创作”的涂鸦他都剪下来一张张保存好了，我曾被展示过的作业本也被他收藏起来了，还有我一时兴起写的两部小说，我练习绘画的十几个素描本，我学会折纸后叠的唯一一朵玫瑰，我小时候洗澡时在澡盆里玩的发条玩具娃娃，十几年来我给他写过的每一张生日贺卡，甚至还有我买过几年的《儿童文学》，他都舍不得扔，仔仔细细保存了下来。我单薄的阅历让我无法判断父爱到底有多伟大，但我知道这些细节就足够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

    周国平说，他的生命是女人给他的礼物，他愿意把它奉还给女人。我觉得我的父亲也一定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给予了我那么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