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8年02月02日
第12版:百花

打馍图

    杨素凤

    过了农历腊八,农村里扫尘、拆洗缝补被褥后,家家户户开始打饼子、炸果子了。

    打馍馍先要起面,其次是苏打或者碱要放合适,否则打出来的馍馍成黄蛋蛋,牛筋一样嚼不动,经年累月妇女们都是过日子的高手,她们不用称就能估摸出一盆子面需要多少苏打。面揉得差不多了,先揪一小疙瘩,拿到火上烤一会,然后揪开放到鼻子前嗅嗅,就能判断出碱用得是否合适。

    当时农村大部分人家打馍馍都和两种面,一种是过年待客吃的白面,一种是黑面,立春后下田吃。馍馍做好放在缸里,能吃到三四月。

    打馍馍的工具是鏊子,上下两部分,上面烤四成熟,然后放到下面的铁皮圈子立起来再烤四周,这样下来,馍馍皮黄而不焦。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土质简易烤箱,在院子拐角砌一个临时灶,把一块约一米的铁皮四周折起,前面做一个拉手,馍馍放在里面烤,土质烤箱用的是柴火,一回能烤出几十个,快当,馍馍格外香,保存时间长。

    打馍馍有两种。一种简单,不包东西,面张稍大,面揉好擀圆,上面抹点油,边角捏上花纹;一种是枣馍馍,中卫话叫枣饦饹子,把枣子、花豆煮熟捣碎放点糖或者糖精当馅子,包饺子一样,只不过包好后要稍微擀一下,心灵手巧的主妇,用铁皮做一个镊子,一个手托着馍馍,一个手在馍馍四周捏一圈花纹,八角在中央戳一下,像一朵花,然后放到鏊子上上下翻烤,馍馍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诱人。

    那时都是要好的几家邻居合着打馍馍,这是女人的活计,男人们不屑于做,他们出去帮着乡邻拆炕、杀猪,墙根底下晒太阳、砍牛腿(扑克游戏)、谝干(聊天)。女人们把炕烧得滚烫,炕头中央坐着不干活只动嘴的大师级人物——奶奶,她的腿捂在小被子里,别看她眼花了,满脸皱纹,眼睛微闭,精神萎靡,但她能看出谁家的苏打放得合适,谁家的碱放大了,不时提醒两句。面盆放在炕上,娃娃多的人家用洗衣盆发面,盆子用被子或者棉衣盖着,谁家的面发好了,就先做。炕上铺一张塑料纸或者帆布,案板搁在上面,妇女们有切面的,有跪在炕上揉面的,有盘着腿擀面张的,有包馅子的,有看火候翻馍馍的,流水线一样,有条不紊。女娃娃们穿梭在鏊子和案板之间,用八角在馍馍中央戳一朵小花,八角用线系着,放在油碗里,女孩戳花花的时候,偷着用舌头舔舐一下上面的油滴;男娃娃鼻子吸溜着在院子里打陀螺,放炮仗,飘1分、2分、5分的卡子,扇烟盒、弹玻璃珠子,闻着馍馍做好了,趁大人不注意,偷偷拿上一个哧溜跑了。大人不是不让吃,她们说馍馍做好,要先供了先人,烧了香,磕了头才能吃,先人就会保佑后辈一年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男娃子胆大,肚子饿了,才不管这些禁忌呢,只有女娃老老实实,不敢吃。

    女人们手里忙着,嘴里叽叽喳喳,说着、笑着、嚷着,门缝里挤出了欢乐,窗户里飘出馍馍的香味,远处响起了一两声炮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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