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文志

    本来就喜欢绿色植物和花草的我，近年来对于绿色的植物更有种掏心掏肺的好感。记得南宋词人徐照层曾经写道：“初与君相识，便欲肺肠倾。”这些年我之所以开始静下心来观赏四季植物，赞美植物，这是因为，那些让我暖心暖肺的绿色植物总是以飘逸安静的姿态在打动着我，让我因它生情、为它而歌。

    其实，我知道是那些植物滋润了我的生命——富贵竹、含羞草、茉莉、玉簪花、剑兰、绿萝、仙人球、文竹……多年来，它们被我呵护着，被我侍养着，它们没有一株是孤独的，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它们以自己天生的姿态绽放着、炫舞着，与我共度着有阳光灿烂也有月光婆娑的时间。有时候，我会站在这些植物前发呆，点一支烟，看烟雾缭缭绕绕与植物的气息一起飞旋；有时候我会泡喝一杯茶，闻茶的香气与植物的香气相互交织，感受它们兄弟一样的情谊彼此交心。在楼下这座相伴多年的公园里，我熟悉这里的所有植物，就像熟悉自家阳台上的植物。许许多多个早晨和黄昏，我在这里散步、徜徉，蜿蜒的石阶路，高高低低的绿地，四季皆会生发翠绿的植物，像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走到哪里，它们都会陪伴在我的身边。

    因为，在这个植满树木和花草的公园里，生长于四季的植物无处不在。其中，有天天和我打招呼的水杉和耐冬，还有笑脸相迎我的樱花和红楠，等等。它们一株株参差错落，经常与我打着招呼“来了，伙计！”我在心里与这些植物花卉交谈着，看它们亭亭玉立，悄悄地生长。早春的风吹过，它们的枝丫间就绽出芽苞，紧接着春天也就铺天盖地地来了，那么多叶子绿了，那么多花儿开了。夏天是最热烈的，那些花儿憋足了劲儿绽放，满眼的美丽婆娑，真真是万紫千红。秋天和冬天的植物，渐渐地将曾经的万紫千红留给了记忆，不知不觉，那些赤橙黄绿青蓝紫全都消失了。

    尤其是去年深秋后的这种境况，让我感到有些惊讶，并且给我的感受更深。我不由得想起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那么多的梦想和憧憬，随着退休也化作眼前的一片静寂，一如这满园层层叠叠的蓬勃和美丽，突然间消失的样子。元旦过后，一场久违的白雪覆盖了所有的植物，那些炫目的繁华好像不曾存在过。此情此景，使我情不自禁地感叹起人生，犹如大自然的瑰丽和残酷，在一次次的轮回中，给人带来的是一阵阵惋惜和一番番慨叹。当然冬天的萧瑟并不能笼罩所有，在楼下这座占地3000多平方米的公园里，来自南方的一些木本花树，仍然在泼洒着颜色，尽管是星星点点，但依然透露出令人欣慰的生机。而那十几株来自北方的五针松和雪松，也是一如既往地苍翠着，渐渐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在叶片上滚动着，将松针冲洗得更亮更翠。

    冬天的植物虽然很美，但是抵不过春天的。也就是说，四季里的植物，唯有春天里的绽放和花语最吸引人。近几年，由于公园里栽植了许许多多的绿植和花卉，每年的春三月到这里来的小区外居民越来越多，男男女女，其中还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更多的是那些年轻人，他们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在花丛里呼喊着，追逐着，给公园平添了另一种风景和活力。的确，公园里因为有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这里的空气清新，负氧离子居高不下，幽雅幽静。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果在柔软的草地上眯一觉，真令人心旷神怡。

    可以说，俗世的所有均是可爱，即使是大俗也是可爱的。比如农村的女子进了城，扯了一件红配绿的衣服搭在一起，红和绿像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人，这样的大俗也会让人心中怦然一动。所以，无论春夏秋冬，四季里映入眼帘的那些盈盈然的植物们，不管它们栖息在什么样的时光里，也不管它们是否如流水帖中的轻轻一笔，转眼枯荣，它们的生命和色彩都是生动可爱的。正如画家木心先生说：“我的精神传不到别人身上，却投入了这些绿的叶紫的茎。那些植物早就懂得我，它们暗自中发出叹息，与我是兄弟、知己、情人。我愿意终身与它们在一起，不离不弃。因为每一株植物，都种下了前世的因缘，它们怀了欲欲然的容颜，与我共住一室，彼此倾心。”

    木心先生的话告诉我们，一个人无论年少或年老都拥有心灵的智慧，因为，这样的智慧是一种人生高度的觉悟。所以说，人到老年时，要把一切都看得美好，把所有的事情想象得如四季的植物一样，即使在冬季草荣草枯的时节，也要对所面临的境况想得开。一个人想得开是一种风采，一种振作，一种超脱和成熟，是一种气派、修养和达观。想得开的人，处处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