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7年12月14日
第10版:百花

【文海观潮】聚焦人们的心灵震颤

    刘志珍

    作家弋舟善于捕捉人物内心流动,聚焦城市细微人生,以城市书写为人称道的他,近年来创作之路可谓风生水起,渐入佳境,其新作《丙申故事集》立足于“兰城”,致力于揭示人们在现代城市生活中的隔膜疏离、孤独寂寥以及晦暗人性的精神内质,探寻自我世界存在之本真。

    孤独作为一种当代人惯常的情感意绪,几乎萦绕于整部小说集,可以说,《丙申故事集》中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孤独的灵魂,于城市琐屑的纷扰之中疲于奔命,无所依托。《随园》中的杨洁肆意挥霍青春,又与母亲不辞而别,跟随流浪诗人老王漂泊异乡,追寻戏仿的人生。多年之后,她拖着残缺的躯体和沧桑孤寂的心踏上了回乡的归程,然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唯一的亲人已经与她阴阳两隔,纵使昔日的恋人现已功成名就,如他曾经所承诺的那样,修建了一所随园,但并非是将传说中戈壁滩上所有的骨殖聚拢埋葬。杨洁归去来兮,正如鲁迅于《在酒楼上》所言:“北方固不是我的旧乡,但南来又只能算一个客子,无论那边的干雪怎样纷飞,这里的柔雪又怎样的依恋,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出警》这一短篇小说中,弋舟将现代人城市生活的孤独寂寥之感体现得淋漓尽致。师父老郭退休之后,一再叮嘱“我”要像他一样隔三差五地去辖区的“重点人口”老奎家看看,但“我”由于诸事繁忙,加之觉得不会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便每个月顶多去看一次。不料失踪许久自动归来之后的老奎却一反常态,不仅三番五次报警谎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而每次都平安无事,更令人费解的是他竟然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谈论起他的家事,甚至跑到公安局去自首,可他之所以说出当年狠心卖女真相,并非出于良心未泯或年暮思女的懊悔,皆因逐步向他袭来的那份孤独感,这位曾令人忌惮的“重要人物”,经得起狂风漫卷,不料最终却败给了这无以名状的孤寂。而被这孤独吞噬的也并非老奎一人,还有那位因儿子远在异国他乡,无人可以与之交谈,日渐羡慕嫉妒邻居一家其乐融融的温馨场景而经常报假案的老校长。但仔细思索,这一现状何尝不是现代人城市生活的缩影呢?生活在人与人日益疏离隔膜,甚至有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城市泥沼之中,为讨生计,人们不得不每天穿梭于熙熙攘攘的街道,往来于各色人之中嬉笑逢迎,但褪去生活的面具,在物质满足的背后却隐藏着人们巨大的精神空缺,每当暮色降临,人们早已习惯了独自躲在狭小的角落舔舐伤口,靠影子来安抚自己孤寂失落的灵魂。

    在《丙申故事集》中,弋舟不仅于广袤的西北大地奏出了一曲曲悲凉哀婉的城市孤寂之歌,而且继承了苏童、余华等一些先锋作家的余韵,以一种近乎悲悯的情怀颠覆了传统伦理情境,将城市荒芜世相与人性之恶尽情书写渲染,游弋于现实与虚妄、此时与彼时之中,以城市叙事为依托,使人性的晦暗与温暖水乳交融,深思自我与世界之间的暧昧关系,体悟现代城市生活复杂迷乱的存在之困和精神疾患。

    弋舟以其冷峻、细腻的笔触,注重人物心理的刻画与剖析,为我们展现了一系列孤寂、迷乱的众生群相,在准确真实地揭示了现代人城市生活的精神困境的同时,于普通人庸常人生的叙述中,揭露了人物内心晦暗难测的阴暗面。在《出警》中,通过老奎眉飞色舞地对自己变态言行的自述,人性的恶之花不断滋长、蔓延,并将先锋父与子的弃绝书写推向了别样的高峰。刑满释放、重获自由的老奎面对社会的极速变迁,再也找不到往昔记忆中一丝游刃有余的痕迹,这色彩纷呈的城市景象令他头晕目眩。但令人痛心的是本就因家庭的不幸而缺失温暖与关爱、单纯孤僻的女儿,竟成了老奎发泄愤恨与不满的工具,报复的对象。而《发声笛》这部小说,通过夏惊涛这一人物形象的意识流动,将人与人之间原本最难能可贵的亲情、友情以及从古至今无数文人墨客不断吟咏的爱情一一解构。伴着清脆的笛声,即使那些至亲至爱之人近在眼前,相伴左右,也无法真正走进彼此的内心深处,体察内心真切的期盼,温柔以待,温暖相拥。

    弋舟的小说以“兰城”为主要空间场域,聚焦现代城市境遇中人们的心灵震颤,深度开掘现代人迷乱、喧闹的城市生活背后孤独、寂寥的精神伤痛,并进一步揭示了现代城市生活中人与人之间不断疏离隔膜、孤独无依的畸形关系网络。弋舟在践行自己“有教养的写作”的创作理念的过程之中,重申“尊重世界的整全”的重大意义,拨开笼罩于“一整面”世界顶空的层层迷雾,“重逢准确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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