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日报
2017年11月30日
第11版:百花

觅踪沙陀城

    刘爱国

    苍茫的合黎山下,滔滔的弱水河边有一座千年废圮,当地百姓称其为明沙堡的古城堡,合黎山的阳刚之气,弱水河的阴柔之美,让那兀立于地平线上的五个墩呈现出蒙蒙的褐色,在朝霞和晚霞里反射出神秘的光芒。

    待你走近了,会看到这道高高的城垣由近及远,爬向了村庄深处的绿荫。若登上城垣顶部,搭手眺望,一个方形城堡会落入眼帘,城池里边还有或隐或现的台墩,考古人已在城门内侧掘出一个大坑,出土了不少千年古物,当然是兵器居多了,刀、矛、弩机、马镫、扁壶,尽显马背民族的风俗。而且考古人已清晰剥露出这座古城的形制,南门、瓮城、马面、墩台,悄然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城防工事。你且想想这座弱水河边上的古城就会热血沸腾,宫殿楼台巍峨壮观,马牛鸡羊拥群相伴,多么迷人的故园景色啊。

    当地人传说这座沙陀城曾经住过一位剽悍的头领,统领着十万大军,南征北战,势如破竹,把沙陀的大旗从遥远的西亚、天山脚下的巴里坤插到了关中、河套平原的每座城郭,而眼前这座城池便是那支军队当年屯兵的总部。后来在城郭成圮的岁月里时常有人将羊群赶来吃草,或许就是企望找到逝去岁月遗留的钱币或者其他收获。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城池里草长莺飞,庄稼分外茁壮,随意撒下种子来年就有惊喜。于是有人索性就挖城墙垫地,变着戏法种庄稼。若不是后来考古人员匆匆赶到这里,认定这儿就是1300多年的沙陀城,恐怕要不了多久,横卧在弱水河边上的沙陀城就会成为一个尴尬而又壮观的农田了。

    走上那高达一二十米的高墩,向南瞭望城外缓缓而来的弱水清流,忽然会感觉那金戈铁马的喧嚣携着漠北的风吟流进耳畔,会有古代少数民族燃起篝火唱歌跳舞的余韵飞进脑海,也会有放羊老汉苍凉的信天游把悲欢离合尽情渲染。这座沙陀城可是沙陀一族在人世间留下的千古绝唱,当年沙陀王朱邪执宜统率大军从西亚一路冲破阻挠、追杀,一路血雨腥风,一路攻城掠寨杀将过来,来到河西走廊的甘州府。唐王朝中央政府令其在弱水河边安营扎寨,修建城池,于是十万大军在甘州府的鼎力支持下,在当地百姓的通力协助下,壮观的沙陀城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兀立在合黎山下,弱水之滨。

    你若沿着千年的城堡慢慢往前走,脑海里飞出五代十国的烽烟,从这里走出去的沙陀人李存勖建立了后唐、石敬瑭建立了后晋、刘知远建立了后汉,这些从明沙堡走出去的沙陀人的后代竟然在王朝争雄中一个个披上了龙袍,坐上龙椅。

    眼前这赭色的城墙、威严的马面、高耸的角楼、诡异的崇台和雄伟的宫殿楼观,清晰地勾勒出沙陀城的轮廓。如今沙陀城只剩下残垣断壁,但痕迹尚存。在风清气朗的月夜闻听战马嘶鸣,沙陀战马的威猛犹在,将士的飒爽豪气扑面而来。偶尔会有人在城墙下捡到“铁蒺藜”“铁箭头”,那种专扎马蹄的装置,四根铁刺,一根朝上,若密密地在城外铺上一层,任那攻城的人马多么凶悍也会望而却步的。偶尔还会有人在墙缝里发现遗落的箭镞,像颗锈透了的老钉,那是从两侧马面射向攻城人的锐利武器,试想当时箭如雨下,任是多么强壮的士兵也要倒下的。尤其令人胆寒的是,至今可见城外一排排密密的圆坑,听那名字就觉威猛,名曰“虎落”,实际上就是陷阱,里边插满削尖的木签,任何兵马一旦踏入定会鬼哭狼嚎的,由此可窥城郭主人不可一世的骄横。

    这般坚固的防御工事还恐惧谁来进犯呢?

    如今的沙陀城已看不出当初的壮丽了,被四面涌来的庄稼遮住了一半腰身,不见殿梁,也不见灰瓦,岁月风尘如刀啊。事实上沙陀城落成后,战争的烽火就始终在城外徘徊,有人茫然地发问,吐蕃、回鹘人为何喜欢打打杀杀呢?好好在草原上放马耕种有何不好呢?古人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当时这城里有宫殿,有街市,有庙堂,还有守城的卫队,本想在城里高枕无忧地聊度一生的朱邪执宜,只在这座坚固的城堡里享受了几年荣华,便在吐蕃、回鹘的围攻下匆忙东归。这位马背英雄率众东归,为了尊严,为了和平,把大唐的旗帜高高举起。也为大唐王朝南攻北伐立下了赫赫战功。

    历史的烽烟早已散尽,线装的史书也已发黄。但沙陀城的印迹却在历史的天空仍然清晰可闻。丝绸之路研究热、昭武九姓历史文化研究热在“一带一路”下重新点燃起熊熊烈火,犹如这个夏天火热的丹霞旅游,每天两万名游客从世界各地走向张掖,走进临泽。如今热心研究沙陀历史的人渐渐多了,都喜欢跑到沙陀城遗址的高墩上,瞭望静静西去的弱水河,梦想在沙陀城挖掘出古老的历史遗痕,好把尘封的往事呈现出来,好让那些已经沧桑的人物跃上马背,重新驰骋在合黎山下,弱水之滨。在风起云涌的河西走廊纵情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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