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工人报
2020年04月01日
第03版:文摘

【文化记忆】闲话农活儿

    谢其章

    插队农村第一年(1968年),我们是九月初进的村,秋收刚刚开始。对于刚刚离开学校课堂、连锄把子也没摸过的我们,生产队分派了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杂活儿。第一件活儿是平整场院的地,简单得很。第二桩农活是“捞麻”,老乡们八月份将麻杆浸泡到池塘里,泡得够工夫了,正巧我们这帮从城市来的学生,技术活还干不了,先干点简单的适应适应吧。

    简单是够简单的,只需将一捆捆麻秆从水塘里捞上来,可是相当的脏,相当的臭,相当的累。捞上来解开捆,摊开,晾晒。冬闲时,在屋里将麻线自麻秆上扒下来,一绺一绺的,然后再搓成粗细不一的麻绳,完全是生产队自用,农村用绳子的地方很多。搓麻绳我们干不了,简单地搓根行李绳还凑合,套马车牛车用的缰绳非得老把式才搓得了。

    我插队的村子属于半农半牧,村南是耕地,村北是沙坨子,间有一块块草地,称不上大草原。生产队有专职的马倌,一年到头放马放牛,从未见马倌干过农活。冬天,除了必用的拉车的马牛,其余大群的牛马就自谋生路了,爱上哪上哪。到了春天,马倌再把它们一个个找回来。马倌不仅认得自己生产队的牛马,别的村的牛马也认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牲口都打有各村的烙印么。下乡才十来天,生产队给我派了个跟着马倌放牧的好活儿。那真是难忘的一天,就算没有日记也忘不了。我的日记记着呢:“早晨和马倌去放马和牛,进山之后,把牛马一撒,我俩就睡大觉,风轻轻地吹着。中饭,在山里红的树荫下,马倌吃我带的饭,我吃他的煮野蘑菇,烤老玉米,真香啊。过了一会儿,把散开的牛马往一堆聚,又呆了一个多小时开始往回赶。草原的风吹着我,心情舒畅极了。”

    赶回村子之后,马归马圈,牛归牛圈,相安无事,马倌自会查数,一匹马一头牛也少不了,这就是“职业素养”吧。一个多月后的10月17日日记:“上午去南边掰萝卜。晚上夜战捣粪,非常不容易才干完(农活忙的时候,白天干了一天,晚上还要再干三四个钟头,点着煤油灯,称为“夜战”)。日记里的“捣粪”,需要多解释几句。种庄稼离不开肥料,肥料就是粪,粪从何来?这要从公私两方面说,人粪和猪羊鸡粪一般都是老乡家自留地(房前屋后)所用。公家,也就是生产队的肥料主要来自牛群和马群。牛马圈先要垫上一层厚厚的黄土,然后这牛呀马呀就在圈子里连拉带撒,经过几个月的牛马践踏,这粪的精华即入了土。然后是“起圈”,将入透味的黄土一车一车拉到空地,堆得跟小山似的。隔一段时间,进行下一道活——“捣粪”,等于是将粪山彻底挪个地方,为啥要捣,是为了粪土搅和得更均匀。

    来年的二三月,将捣好的粪土拉到田地里,隔一段距离卸下一小堆,远看像一座座坟头。此时的粪土还是冻土,开春后一敲就碎了。最后一道活儿叫“溜粪”,工具是一簸箕,安着丁字把,还需一个短木耙,用它把粪土扒拉到簸箕里。三个人一组,经验丰富的社员赶着牛犁开陇,女社员在牛犁后面往陇沟里点种子,男社员跟在女社员后面往种子上点粪。垫土,起圈,捣粪和溜粪,知青干得较多,不需要什么技巧,生产队的壮劳力从来不分派干这种活。

    农谚“寸草铡三刀,没料也上膘”,说的是喂牲口的草料要铡得碎,易于消化,这样少给牲口喂粮食它也有劲干活。铡草要两个人配合,一人续草,一人铡草。续草通常是老把式,分寸掌握得刚刚好,你按铡刀也省力,续多了你铡着费力,续短了有可能“跑刀”。

    几场春雨之后,禾苗就从土里钻了出来。我们村的好地(甸子地)种的都是玉米,黄玉米为主,因为黄玉米比白玉米产量高。撒种子的时候一个坑里撒四五粒,出苗也多是四五株,嫩绿嫩绿,招人喜欢。四五株苗,只能挑一两株留下,其他必须忍痛割爱,这个活叫“间苗”(也叫定苗或留苗),也是“三铲”(头遍苗,二遍草,三遍顺着陇沟跑)的第一铲。

    铲地好像田径的百米赛跑,老乡和知青位于同一起跑线,但因为技术和体力的差距,一进陇就分出高低快慢了。这活儿你还不能偷奸耍滑,队长看你铲得快起了疑心,一查就露馅,让你返工就丢人啦。(摘自《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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