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工人报
2019年04月04日
第04版:生活

【岁月悠悠】藏在油灯里的爱

    □晴川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一样东西被用心收藏,舍不得触碰,就像我收藏的这盏煤油灯,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一样。

    这盏煤油灯是30多年前母亲送给我的。灯体是一个洗得晶莹透亮的玻璃墨水瓶,圆圆的肚子,小小的口,泛着淡雅的天空蓝。牙膏皮卷成的空心圆柱孔,麻花棉线作灯芯,如蛇盘坐底部。芯头倒置蘸油,再调转过来,摆平摆正,划根火柴点燃,靠虹吸就能续上了。一豆灯火,满屋烁亮,晚上读书写字,既护眼又温馨。大半瓶煤油,嗞嗞响个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拥有一盏属于自己的油灯,没人做,我就自己动手。可惜试验数次,总也做不成功。有一天趁姐姐不在,偷偷拿了她的煤油灯,用塑料布包好,藏在床底下的鼠洞里。

    夜深了,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用剪刀剪铁皮,做油灯,我好奇地问她:妈,这是给我做吗?母亲说:你还小,用不着,是给你姐做的,她的油灯不知怎么找不到了,哭得很伤心。我想要这个新的,又怕挨揍,悄悄从床底下掏出油灯,假装不经意找到,惊喜地举在母亲面前。母亲看了看我,啥也没说,将我紧紧搂进了怀里。第二天晚饭前,母亲把我们姐弟叫到跟前,她让我说了实话,并向姐姐道了歉,然后把新油灯给了姐姐,把我藏起来的灯用毛巾擦拭一新,郑重地递到我手上,说:有了灯,就不再有黑暗,有了灯,人就不会做错事,行得端,走得正。正是这一盏煤油灯,陪伴着我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走上教师岗位之后,这盏煤油灯与母亲说过的话一起,更是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个孤寂难捱的夜晚时光。

    30年倏忽而过,母亲也已离开我们快10年,但这盏煤油灯,还一直被我珍藏着,偶尔拿出来摩挲一番。煤油灯还是原来的样子,晶莹透亮,静静地坐在桌上,发着淡淡的蓝光。它于我的意义,早已不是照明,而在于怀念,怀念一段难忘岁月,一段美好时光,这正如它之于母亲的意义:那是一位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兵生前留给母亲的最后念想。这位老兵是谁,母亲生前一直未曾详细说过,只是隐约提及过她有这样一位像“外公一样”的本家叔叔的存在——这位与我一生都没见过的外公外婆一样的、从未见过的“张爹爹”。故事常常这样,似真似假,真真假假,但这个故事一定是真的,因为母亲去世前跟儿孙们不断重复的是“有了灯,就不再有黑暗,有了灯,人就不会做错事,行得端,走得正”。“记住张爹爹说的话”,这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最后遗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能改过。所以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每次犯错或走了弯路,我都会悄悄点亮这盏油灯,默默回味张爹爹说给母亲又由母亲说给我们的话,挣扎着摆平摆正自己。儿子并不清楚油灯的故事,但他知道,只要我的房间油灯亮起,就知道我一定犯了错。所以,如果他少了什么东西,比如巧克力或者玩具,必定会悄悄扒着门缝,看我书房里的油灯有没有点燃。如果灯光闪烁,他便会在卧室里一顿翻找,总以为我又动了他的奶酪。

    时间飞逝。这盏小小的油灯一直陪伴着我行走风雨,跋涉人生,也伴着儿子趟过青春岁月,渐渐长大。这些年来,虽然我们搬了四次家,但这油灯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也许它是世上最粗鄙难看的古董,但我一直舍不得丢弃。虽然它发出的光线暗淡,但在我心中却始终明亮如灯塔,为我遮风雨,挡寒凉,为在暗夜里奔走的我们指引航向。

    “油灯恒久远,一盏永流传”。我希望这盏小小煤油灯以及张爹爹的话能融进我们的血液,像“传家宝”一样世世代代传递下去,让在天堂里的母亲拨一针灯芯之后,微笑着看我们在人间堂堂正正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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