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学辉

一

在相当长的时期，我国以农立国，每个节气，都有特定的物候作为标志。春生、夏长、秋收，一到立冬，万物进入休养、收藏状态，故曰冬藏。依传统而论，立冬是冬季的开始。作为古代社会重要的节日，在立冬这天，皇家要拜冬，民间要举行祭祖、饮宴、卜岁等活动，形式多样，内容亦庄重。是日，农家要休息一天，并尽其所有，大快朵颐，以犒赏一家人的辛苦。历经春、夏、秋，该藏的是过冬的食物，藏不了的是人心的喜悦。春菜、夏瓜、秋萝卜，冷装豆子热装麦。对节气的注重，表达的是对天地万物的敬畏和感恩。

“北风往复几寒凉，疏木摇空半绿黄。”北风还未把带有苹果味秋天的余绪掐断，冬天就到了。北风与落叶，是立冬时的两大常客，它们相依相随。风吹叶落，是惯有的状态。北风冷峻、威严，人只有裹紧大衣，才能御寒。“人间至此秋色尽，愿君安暖迎新冬。”迎寒而立，相拥冬阳，是冬季来临应有的姿态。　　

二

读书翻到冬日卷，最先读到的是苏轼《赠刘景文》，“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早已成为千古绝唱，诗人不写严寒肃杀，独取残菊傲骨，道出枯荣相继的天地至理。又读到周端臣的《早冬湖上》，这首诗传神地写出了早冬时节清幽宁静的特点：“晴湖水落葑田乾，白鸟飞来立晚寒。”人与山川禽鸟，皆知秋远去，感怀冬日将至，别有一番韵味。

陆游在《初冬杂题》中则描绘出这般意境：“漠漠初冬雨霏微，卧听落叶透窗扉。”细雨沾湿落叶，茶烟萦绕窗棂，老人静听天籁，所有景象都在水汽氤氲中晕染成诗意的笔触。韩维的诗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小雪未成寒，平湖好放船。水光宜落日，人意喜晴天。”残荷点缀的湖面，余晖涂抹的水色，初冬的寒意在此刻化作难得的温润时光，诗人喜什么呢？定然是在等待中，安心地享受冬日独有的、清醒的寒意，期待“冬尽春来”。

“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古人在冬天读书的事例也很多。晋代孙康家贫，冬天晚上没有灯油，便借大雪映出的光读书；车胤在冬季利用萤火虫和雪的反光读书。他们读出了成色，才使冬天显得不那么严酷，雪也有那样的可爱之处。　　

三

对过去的农家来说，一俟立冬，“藏”就开始了。藏的食物，无外乎“萝卜白菜洋芋蛋”。“东乡的萝卜北乡的菜，西、南乡的洋芋惹人爱。”这是流传在凉州的农谚。物产与气候、地域、土性关系甚大。洋芋讲究窖藏，萝卜可用土埋，白菜则需挖偏洞，上覆棍棒、麦草，留有空间，使其呼吸顺畅，才能保鲜。“所谓美食，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和重逢。”萝卜、白菜、洋芋，能否为美食，关键还在于搭配。果腹是低层次的一种养生手段，若经了高厨之手，平常食材也有不一样的口感。对平常人家来说，简单的吃法也能体现朴素的养生道理。每到冬天，有这些东西在，保证了农家最基本的食材，哪怕大雪封门，砂锅里煮着洋芋蛋，也是满满的烟火气。趁着天气还晴好，手勤的人家还会晾晒切成薄片的萝卜，俗称干萝卜。待客人冒雪而来，把干萝卜浸好，来一盘大肉炒干萝卜，油渗入萝卜干，亮旺旺的，就几盅散酒，无疑是一种体面和享受。

立冬不拔葱，落得一场空。此处的葱，指的是大葱。葱的食用性强，分大葱、洋葱、四季葱、胡葱、楼葱等类。“欲想气管通，立冬一根葱。”南、北吃葱的方法不同，功效亦有相通之处。立冬拔大葱，又称挖大葱。倘若不挖，来年就成空皮袋了。大葱易保存，再清淡的饭，把大葱切成葱花，用油一炝，就香了。

饭香了，立冬后的日子也就有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