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 芜
二十多年了,我似乎始终没能读懂甘谷,就像我没能读懂无论寒暑都要面对一碗浆水。
春夏秋冬,无论何时抵达,尽管车马劳顿,但是一碗浆水,真能洗去一路的疲倦。
秦岭以西乌鞘岭以东的关中陇东一带,浆水是老百姓每天必不可少的饭食之一,而这些年似乎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喜爱。
夕阳西下,炝浆水的“滋啦”声,便从各家各户、各条巷子里此起彼伏传出来,百家不同菜,十里一浆水。一盆清清汤汤的浆水,经葱姜蒜在油锅里点爆,浆水里的清香和醇绵一下被激活……我们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正是用各种普普通通的食物,进行着一次次的风味聚合裂变,那弥漫在大街小巷里的清香,抚慰着每一颗劳顿的心。
吃浆水面少不了辣椒,而甘谷人对辣椒的喜爱更是到了极致,一日三餐,无辣不菜。炒菜时红辣椒丝炝锅,临出锅时还要放点绿辣椒。一桌子菜,无论做多少,盘盘有辣椒。吃浆水面时,调上红红的油泼辣子,再炒一盘辣椒。有时把辣椒切成很细的丝丝,拌凉菜和做汤时调个花花。这里的人们把辣椒融入日常,更融入了灵魂。
嘴里的辣味久久不散,那就来一杯罐罐茶换个口味。守着火炉,用一个小茶罐罐熬茶,茶罐小到喝三四口水就没了,这正是其中的奥妙。那种很苦的茶叶,放半把就几乎塞满了罐罐,然后加满水煮,不到两三分钟水就开了,茶叶里的精华尽融水中。这样熬出来的茶是很苦的,越熬越苦,把熬好的茶倒入一个茶杯里,再加入白砂糖,一口一口慢慢品,解乏又提神。把它煮得苦苦的,再用糖调甜,这正是罐罐茶的妙处——这里藏着生活的智慧,太苦了,你才能感到甜的不一般,苦是用来衬托甜的,苦的尽头就是甜,苦和甜对立统一相互转化。
罐罐茶就着馍馍吃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餐。馍馍还是那么瓷实,泡到汤里沉沉的,不会像棉絮般散开。蒸馍馍时却希望裂得像花一样,寓意日子越来越好,连馒头都咧开嘴笑。而酥圈圈则是入口即化,酥麻香甜。做酥圈圈时,面粉里要掺入猪油、植物油、花椒、碱面、鸡蛋、食盐等,接着就不停地揉搓和醒发,直至各种分子互相融合、融为一体。烧烤的方式也十分讲究,要掌握好火候,外脆里酥、通体金黄、香脆可口。相传,酥圈圈的创始人是清朝一个叫王玥玖的甘谷人,久而久之,人们把他叫成了王月亮,增添了几分诗意。试想,皓月当空的夜晚,一个叫王月亮的人挽起袖子在做面点,已经烧烤好了的酥圈圈码了一摞摞,是天上的月牙牙勾住了人间的酥圈圈,还是地上的酥圈圈套住了当空的圆月亮,这一切浪漫都被揉进了面点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