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琦

家乡民勤东邻腾格里，西接巴丹吉林。能在荒漠戈壁中生长的，没有等闲之辈。你看啊！梭梭成林，红柳成海，沙葱开花，白刺结果……在这里，越是渺小不起眼的事物，越有你想象不到的坚韧和骨气。

白刺果，很多人以为它就是沙棘，这实在是一种美丽的误会。在植物学的谱系里，白刺是蒺藜科的坚韧战士，沙棘是胡颓子科的阳光使者。两者的性情、分布、样貌与色泽，都相去甚远。白刺果生在丛中，喜干旱的沙漠与盐碱地，果实紫红，口感酸甜；沙棘果长在树上，偏爱湿润的山谷与河床，果实橙黄，味酸而烈。白刺果果型偏小，果实稀疏，成簇而结，为单核；沙棘果果型偏大，果实密集，成串而生，为多核。

人们多知沙棘，却少识白刺，实在是一种遗憾。我们更习惯称白刺果为“酸胖”，它还有一个更富诗意的名字——“沙漠樱桃”。

“每个沙丘就像盖上了红绸被儿……”在一篇专门写“揪酸胖”的文章中，形象生动的描写，让人眼前不由浮现出几名妇女“揪酸胖”的鲜活画面。这个“揪”字，绝对是民勤人采摘“酸胖”最贴切的描述。它不只是采摘的动作，更像是与大地之间一次温柔的互动，是岁月深处一段朴素的诗意。

“酸胖”丛身形矮小，却根系发达，宛如一张巨网，牢牢锁住流动的黄沙，成为沙漠的守护神。“酸胖”红如玛瑙，晶莹剔透，入口酸甜，兼具葡萄和樱桃两种口感，是风沙里最温柔的慰藉。

民勤古称镇番。据《乾隆镇番县志》所载：“其形似枸杞而小，色黑有核，性最熟，味甘咸。可和麦作炒面，胃寒者煮茶食之，每效。”寥寥数语，道尽其形色性味及民间妙用。

《镇番遗事历鉴》中，则对“白刺”一物有更为生动的描述：“其果色赤，剔透晶莹，直似玛瑙。食之酸甜可口，俗名酸胖。晾干入药，清热解毒，祛除风寒，诚良药也。”其果如珠，其效如宝，“酸胖”之名由此广为流传。民勤人一直有用“酸胖汤”治疗感冒的习惯。

小时候，沙窝是我们的乐园。风一过，沙丘顶上的白刺丛就跟着晃。几片带刺的叶子里，藏着亮晶晶的暗红。那是“酸胖”。起初，我们蹲着，指尖捻出刺，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粒，放进嘴里。酸，然后甜。后来，干脆塞满一嘴。狠狠地嚼！那股子又酸又甜的劲儿，直冲脑门，那叫一个过瘾！

每当我想起“酸胖”，眼前浮现的不仅是那片大漠，更是我的父老乡亲。他们就像一丛丛“酸胖”，外表平凡质朴，骨子里却透着坚韧不屈。“酸胖”，静静地生长在大漠之上，也深深地扎根在每个民勤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