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中

老家院子里有一棵苹果树，有三十多年树龄了，年年都能结出累累硕果来。

初秋时节，满树沉甸甸的苹果，压得枝头低垂。母亲在电话里说：“苹果熟了，等你回来呢。”并非母亲不珍视这收获，只是将满树鲜亮的果实悄悄存留着，直待我归家之时。

归家那日，踏进院门，一树饱满的苹果便映入眼帘。它们被秋阳浸润得通体金黄，向阳处更添了几笔橙红的亮彩；青色的斑点，则如岁月轻点于果实身上的印章，仿佛将风雨经历也刻写于此。凑近一闻，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是阳光、雨露、土壤与秋气共同酿就的甜润气息，沁人心脾。

母亲取来竹篮，我忙伸手去摘。她抬手轻拦：“你不会，我来。”母亲踮起脚尖，仰脸端详，仿佛在检阅一树果实，最终选中了最圆润饱满的那几个，然后伸手探入叶簇之中。她将苹果小心托于掌心，另一只手再轻轻剪断果柄，如同接生一个初降的生命。苹果终于安然落入竹篮，发出微带喜悦的闷响，仿佛一声温厚而满足的轻叹。

轻咬一口，果香瞬间溢满舌尖。我时常觉得，苹果的香截然不同于香蕉、蜜桃、芒果、柿子之类的软糯香甜，苹果的香是嘎嘣脆的。苹果果肉饱满瓷实，那种直观贴切的甜，又带着微微的酸，仿佛生命里恰到好处的慰藉。母亲在一旁看我吃得香甜，眼里流泻出宁静而满足的光彩：“一直留着，就是等你回来吃。”

母亲之爱亦如这秋日苹果，不喧哗、不浓烈，却早已浸透我生命的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