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守仕

塞下秋来，黄沙茫茫。阳关鸟归，鸣声啾啾。沙漠的初秋，不同于别处，唯有一片广漠的寂静，与那片片红柳林倔强的绿意。

一场难得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大半日，将原本松软的黄沙浸润得格外瓷实。秋日残留的燥热被洗刷殆尽，我突然想起那片久未踏足的沙山红柳林。于是，穿过戈壁，直奔沙山而去。

走进碱泉子绿洲时，眼前已是一片灌木丛生、路径难辨的景象。整片绿洲郁郁葱葱，芦苇、芨芨草、骆驼刺、黑枸杞、小果白刺、甘草、红柳等沙地植物，在秋雨的滋润下依然生机蓬勃。再往前行，只见沙梁之上的黑枸杞与红柳，生得格外挺拔。它们粗壮的枝干苍劲盘错，俨然超出了寻常灌木的范畴，倒像是沙海中伫立的卫士。

待来到沙山脚下，只见浩浩荡荡的绿色沿着沙坡倾泻而下。

步入红柳林，初见一丛丛、一簇簇的红柳，扎根于流沙之间，枝条如铁，叶片如针，在秋阳下泛出墨绿的光泽。它们不但枝丫遒劲，而且坚韧不拔——风沙不能摧折，干旱不能使其枯萎，扎根黄沙，生生不息。数十年来，或许更久，这片红柳就成了沙山上唯一的“树”，以磅礴的气势，在沙海中撑起一片生机。

再往前行，红柳愈发郁郁葱葱。它们大多高达两三米，丛丛簇簇，密不透风，我们穿行其间，显得如此渺小。偶尔还需拨开交错的枝条，才能勉强开辟出一条前行之路。艰难跋涉一段时间后，终于登上了沙山之巅。

举目远眺，满目皆绿。整片红柳林犹如一张巨幅绿毯，恣意铺展于沙坡之间，随风起伏，绿浪涌动。枝干在叶隙间若隐若现，光影斑驳，恍惚间仿佛置身热带雨林，又似漫步海滨红树林……令人不禁浮想联翩。转向对面山坡的路上，我们在绿荫之下，发现不少已被干旱夺去生命的红柳。有些枯枝依然挺立，有些仅存根茬裸露于沙地，最粗的竟达十多厘米，可以想象它们生前该是何等雄健壮观。而在几片背阴的沙坡上，新生的红柳却葱葱茏茏、生机勃勃，如同高山之巅的落叶松，将流沙牢牢锁在脚下——它们正是这片沙海中年轻的生态卫士。

再次立于高坡远望，红柳林依旧如碧波荡漾，依沙山之势高低起伏。每至三伏天，烈日炙烤沙地，热浪蒸腾，沙山红柳毫无惧色，愈发生机勃发：花开花落，热烈而坚韧——这何尝不是生命的奇迹？

沙漠中的红柳，不似江南垂柳之婀娜，亦无北国白杨之高耸，它们只是在艰苦之境中，默默坚守着脚下的沙地。或许正因如此，它的生命才格外动人——那是一种历经风霜的色彩，更是一首不屈不挠的生命赞歌。

依依不舍地离开这片红柳林时，我忍不住回首望去。秋阳之下，红柳依旧幽绿。正是这份绿色，为阳关湿地筑起了一道坚实的生态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