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璞
临洮的秋,是从麻酸果到剥皮梨的转变间醒过来的。
夏末的余温还在街角巷尾流连,风里总挟着一种特殊的香味,先是淡的,继而渐浓,终于弥漫于市场之间了——这便是剥皮梨上市的时候。
剥皮梨,在临洮又叫麻酸果。青光的皮上带点细密的麻点,摘一个偷偷咬上一口,麻味先蹿上舌尖,跟着是涩涩的酸,龇牙咧嘴吐了出来。等秋意慢慢浸透田埂,风里带了凉,麻酸果就悄悄变了——褪成了温润的橄榄绿,摸起来也软和了些,这时候再见着,就该叫剥皮梨了。
此种梨子,皮薄如纸,向来不需刀削,只需指甲掐住果尖,轻轻一捻,果皮就起了边,顺着往下撕,几乎不费什么劲,一条完整的果皮就落进掌心里。露出巧克力色的果肉,润得像浸了水,滑溜溜儿的……咬一口,梨肉入口即化,竟不需嚼,先是凉的,继而转温,化作一泓蜜水,顺着喉舌自然流下。最妙的却是那梨核四周的肉,深埋其中,凝了最多的甜汁。这梨的滋味是甜中藏酸,酸里透香,香后又回甘,细细品去,竟将整个秋天的气韵都凝在其中了。
我每至初秋都要去临洮岳麓山下的早市寻这剥皮梨。挑大小匀称的、表皮光滑的,称上几斤,小心翼翼装入袋中,像是得了些宝贝。
回到家中,将袋子解开,不必吃,单是那香气,就已染透了整个屋子。据说这梨树也怪,偏在临洮这方水土上才结此佳果,移植他处,纵然成活,结的果子也失去了那皮薄与蜜汁,变得与寻常梨无异了。想来,一方水土养一方果,强求不得。
秋风又起,凉雨不停,剥皮梨的香气再度弥漫,我知道,这是临洮的秋天在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