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旭

这次赴南山，是事先约定好的。从2022年南部山区碳汇林建设项目正式启动以来，年年如是。

四月的凉州，春寒还未褪尽，风里裹着清冽的凉意，却已藏不住草木萌发的温柔。经高坝、黄羊，一路越往南行，地势悄然抬升，远处的山峦轮廓愈发清晰，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约莫一个小时后，一片蓬勃的绿意跃入眼帘——碳汇林基地到了。

我们此行有三项任务：给林木灌溉、在山坡上植树、调研国家储备林建设项目。

浇水需爬上山坡，山是浅山，很缓的那种。记得项目刚刚开工建设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座土山，没有任何绿植，后来修了蓄水池，引来了活水，如今的山坡早已被绿意铺满。

爬上山坡时，有同事惊呼：“快看，地皮菜！”我以前只听说山里有蘑菇，后来才知道还有木耳、虫草，此刻见这暗绿色的碎碎的小东西，就像纽扣一样紧贴在湿润的泥土上，倒有几分像缩小的木耳。后来上网一查，它的学名叫普通念珠藻，也叫地耳，专爱待在潮湿的地方，难怪得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

浇水的间隙，我环顾四周，只见山坡上栽满了易于成活的经济林木——樟子松、山杏、油桃、云杉、沙棘、山楂树、沙枣树等。松树们挨挨挤挤，新长出的松针毛茸茸的，就像挂在树上剪得齐整的绒线头，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出一种清冽醒神的芬芳。山杏呢，也是高耸着树冠，披拂着早晨饱满的阳光，透下来斑斑驳驳的碎影。偶有山风穿过林隙，整片林子便簌簌作响，荡起阵阵松涛，仿佛大山的呼吸，深沉而绵长。

再往前行，广袤的草甸上，野花烂漫，就像打翻的颜料盘撒满了整个山坡。红的是石竹，紫的是地丁，黄的是蒲公英，它们以野性之姿，毫无保留地绽放着生命的力量。一只不知名的彩蝶翩然而至，在花丛中流连，翅膀轻轻震颤，吻过一朵野花又滑向另一朵。

完成了浇灌任务，我们又来到“同心林”保墒护绿现场。远处的山坡上，工人们正挖掘树坑。近处，无人机嗡嗡作响，虽然一次只能运几株树苗，却像给这片土地插上了翅膀，比人力多了几分壮阔的声势。看看工人们的装备，竟还有锅碗瓢盆。与一位工人交谈，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午饭就在工地上吃，抢在这好时节，能多栽一棵是一棵。”

熟悉流程后，我们先挖树坑。荒坡之上，水贵如油。为确保成活，树坑须挖得深些。接着覆土围堰，扶直苗木放入坑中。为使根系与土壤充分接触，需将苗木轻转一下，再用脚踏实土层。随后在苗周拢起一圈土埂，以利蓄水。浇水后，再在湿润处覆上地膜保墒。如此，成活率方有保障。

完成栽种任务后，我们便驱车前往南部山区碳汇林观景平台。沿途的彩色山路随着山势蜿蜒曲折，宛如一条系在山间的锦带。我们在公示牌前驻足细读，由此，对项目发展与规划有了更深的了解——除了经济林，后期还要发展林下养殖和中药材种植呢，通过“林—禽（畜）—花—游”观光产业园模式，实现绿化目标，提高森林覆盖率。

站在观景台上，透过望远镜眺望远处的群山，视野豁然开朗。南边的山峦被绿意浸透，蓝天白云下，山坡上牛儿悠闲地吃着草。生态好了，听说野兔、稚鸡、岩羊也来这里安了家。

返程时，我驻足回望，山头上那些草木已是绿莹莹的一片。忽然觉得，这些山间的草木，原是大地最寂静而恒久的知己。它们不言不语，却以千万种姿态，将生命的本真与丰饶，默默赠予步履匆匆的旅人。今日山中一晤，我携回满怀草木的清气与斑斓，仿佛读懂大地写给天空的密信——字字是绿，行行含光。这无声的馈赠，足以涤荡心尘，让人在喧嚣世途中，怀揣一片山野的澄明。

明年我还要来南山，再赴这场与草木的约会。那时，想必先前栽种的山杏和山楂已经结果了吧！而那片刚刚栽种的新苗木也都扎稳了根须吧！还有山脚下那片芍药花田，彼时定会以一场盛大的花事，迎接我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