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和

乡下，每家每户都有菜园，小则十余平方米，大则五六十平方米。对于庄户人家，它守护着细水长流的日子。

开春，平整土地，翻些熟好的粪肥进去，用榔头之类敲碎土坷垃，该起垄的起垄，该铺膜的铺膜，该覆沙的覆沙，择日点种。纵然很小，也要仔细安排布局，小葱、菠菜、辣椒、黄瓜、芦笋……一样也不能落下。当然，马铃薯通常是个例外——在北方，马铃薯是菜，亦是粮，通常需求较大，小小菜园怎能容得！

种在园圃里的都是些傲娇的主儿，但凡水或肥供应不济，就低眉耷眼、垂头丧气的。一些菜要想长得好，还需要给它们搭架。西红柿、黄瓜、豌豆都要搭架——黄瓜、豌豆要插长杆爬藤，西红柿要插短棍扶株。辣椒、茄子结果较多时，也需要适当支撑，否则，疾风暴雨骤到，植株难免倾倒。南瓜藤蔓通常匍匐在地，近旁若是有矮墙、柴垛，也会攀缘而上。

同样是搭架，有的人家则很精细，那些棍棒长短、粗细一致，像是在精挑细选的基础上整修过的，甚至于插入地面的角度都是相同的。在精细人那里，菜架兼具实用与观赏。豌豆上了架，豆角自然下垂，突出枝枝叶叶，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采摘起来方便。想想看，在菜架间穿梭并翻腾一番，左手擎一个南瓜，右手抓数根豆角，既有人间烟火，也有岁月清欢。

搭架的材料通常是白杨树枝、向日葵秆儿，都是乡野里常见的物什。白杨树枝远比向日葵秆儿坚实耐用，深秋，将它们从土里拔下来，磕掉残留的泥巴，摆放整齐了，用塑皮绳线绑扎，置放于偏背处，明年接着使。

菜地虽没有花卉装点，却同样色彩缤纷，紫色的茄子，鲜红的辣椒，翠绿的黄瓜……在各种昆虫眼里，菜园无疑也是个充满奇幻的大观园。菜架拉开了果实与地面的距离，增加了一些先天禀赋欠佳的昆虫接触果实的难度。对于昆虫，棚架下那有限的空间，是游戏室，是歌舞厅，是演武场，还是庇护所。在棚架下，也会经常邂逅癞蛤蟆，我甚至遇到过刺猬。

蔬菜沐浴着阳光、吮吸着雨露，开出或黄或白或紫的花，结上或青或绿的稚果。随着时间推移，那稚果蜕变得沉沉实实，特招人喜。菜园的棚架间弥漫着闲散恬淡的田园风味。闲暇时锄锄草、松松土，浇水前施施肥，不着急，也累不着。小孩子在院外捉迷藏，机巧些的藏身于架下，可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天色微明，蔬菜沾染了浓重的露水。当露珠被阳光驱散时，农人就下田干活了。菜园也是日常生活的一个观照。菜园还映照着主家饮食上的喜好，喜欢什么，就多种一些，不喜欢什么，就少种一些，甚至干脆不种。

守着一方菜园，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