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虎

曾经有人形容：天水，不大不小，不东不西，不南不北，不冷不暖，不干不湿。

但，这看似不偏不倚的评语，恰是允执厥中，恰是天地赋予的秉性。

展开经纬度坐标：天水地域，东西横跨东经104°35′～106°44′；南北刚好铺满北纬34°05′～35°10′。地球上的这个维度，暗藏着大千世界的许多秘密。北纬34°，史家笔下的“世界文明线”，也是“中华文明线”。而北纬35°，农人眼中的“黄金种植线”。天水，不偏不倚，得此两条线交汇的黄金地理，更踞守黄河、长江两条中华文明母亲河的分水岭，地——兼着南北之利，水——孕着文明精华。

一切的自然而然，一切的“允执厥中”，就耦合出了这座城市神奇的呼吸——二十四个节气的交节换气，在地气氤氲中，枝头花叶上，燕语呢喃间，农事谚语里，流转得特别灵敏玄妙。

天水的一节三候，若用书法意象类比，一候像悬在空中的笔，用几乎察觉不到，但又确实能意会的动作，或藏锋，或露锋，轻轻落纸，形象已然生动。及至二候，似中锋行笔，果敢铺毫，恣意挥洒，厚实遒劲。再到三候，于匀停驻中顿挫，又于顿挫中略略调锋，回环蓄势后利落收笔，顺势带出下一个字的起行。紧接的节气，更像秦腔里的名角，藏在前一个节气的幕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叫一声慢板或渐板，待把观众的视线吸引过来，三五步就踏到了舞台中央。

恰如大暑交节后的七八天，正值农历三伏的中伏，白天，热浪滚滚，傍晚，也少有凉风习习。可交到子时，即将立秋的气息，慢慢结成一丝一缕，试探着从天幕上垂下来，西子浣纱一样，曼妙地敷向暑热。约在寅时，丝丝凉意，笼向窗纱，慢慢逼仄闷热，悄悄侵袭酣梦，轻轻逗你加盖一丝。如果三更天凉你不醒，五更，凉意还会轻抚神经末梢，顺便给肌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进而牵扯大脑中枢，凉凉地告诉你——一伏一阴生了。

适宜的温度，温温柔柔的，清清爽爽的。不过，最清爽的，还是隔窗眺望。

城北的天靖山，正笼着一层朦胧的纱，比雾轻几许，比烟淡很多，又不是流岚的样子，用缥缈形容，浓度上，感觉还是重了些。幸亏汉语表意丰富，早备下了“青霭”一词，否则，天靖山的秋之为气——依依稀稀、似有若无——该教人如何描摹才好？

天水每节三候的交节换气，如一曲曲岁月长歌，款款而来，勃勃而兴，淡淡而去，把大自然周期性渐变的脉络，眉清目秀地书写在大地上，先觉在物象、感观、体悟和生活中。

而这律动万古的长歌，正是伏羲当年仰望星空时参透的大自然的韵律。

在这片孕育文明的沃土上，中华人文始祖伏羲象天法地、创画八卦、建分八节、作甲历五运的智慧，肇启后世对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的精确认知，更开创了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时空坐标体系。

在天水，每每感叹二十四节气的神奇。感叹之余，总想到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