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秀

《青木瓜之味》是导演陈英雄于1993年拍摄的第一部剧情长片，该片获‌第4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奖、第19届法国电影凯撒奖最佳处女作奖‌。12岁离开越南前往法国求学的陈英雄满怀柔情地回望记忆里的越南风物，用散文诗般的影像描摹越南女子小梅的成长经历。故事从12岁的乡下女孩小梅来到西贡某大户人家做女佣讲起，因为长得像女主人早夭的女儿，善良的女主人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小梅。男主人除了侍弄音乐，便是屡屡卷走家中钱财外出挥霍，直到患病去世，留下女主人独自打理家中生意，抚养儿子，渐渐耗尽家财。时光如流水，小梅长成大姑娘了，女主人万般不舍地送别小梅，让她给音乐家浩民做女佣，浩民渐渐被温柔娴静的小梅吸引……

阔别家乡多年的陈英雄并不熟悉真实的越南，他将孩童记忆中残存的一帧帧画面、色彩、声音重新剪辑，带着某种联想，为一个朦胧唯美的旧日时代上色，描摹出宁静神秘的风情画卷。影片没有什么情节，如同散文诗，摄影机不动声色地放大每一处场景的细节，像瀑布一样落下的米粒、木瓜茎上滑落的乳白色汁液、锅中翻炒的菜薹、转动的风扇、飘荡的蚊帐……导演用微距镜头对准器物和人，试图创造一种他想象中理想的越南生活，这使得影片散发出浓烈的“氛围感”，视觉、听觉、触感在色彩、音响、人物的肢体语言、场面调度多方面蓄积宁静又神秘的想象。油画质地的暖色调与葱郁油润的热带绿植首先描绘出地域底色；嗡嗡转动的电扇、密集的蝉鸣虫声鸟叫、拨弦乐的混音在听觉上渲染情绪；大量的横移长镜头与室内的空间调度则体现出浓烈的东方古典审美意趣。

与西方长镜头通常做纵向调度不同，本片的移动摄影如同卷轴画，徐徐展开。片中大量的镜头都是透过镂空的窗户、栏杆拍摄的，尽管故事在一个老式的古典宅院中展开，有大量的内景，但镂空的窗户延伸了景深，使得厅堂、卧室、室外的街道构成错落有致、“画中有画”的空间透视效果。镜头透过窗户追随着人物的移动，从小梅做家务的公共场所到她涂抹口红时的私密空间，加之片中反复出现的青木瓜、饱满的木瓜籽作为典型的象征符号，对应着小梅从青涩到长大。

沉默温柔的小梅从一个老式宅院中的女仆成为一个西式宅院的女仆，再成为音乐家的妻子，自始至终都沉浸在平淡的静美中，充满了梦幻色彩，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宵禁警报声提示着表面平静下的隐幽现实。这部在法国精心搭建的摄影棚里摄制的风情片，留存着导演心灵深处对精神故乡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