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菊花
大漠的风掠过千年时光,将驼铃的碎响揉进鸣沙山的褶皱里。我跋涉在丝绸之路上,看四季的风穿过岁月的风口,在日落黄昏时抵达这片苍茫戈壁。沙粒倒流的轰鸣里,隐约听见战鼓擂响,那是英雄的魂魄在旌旗猎猎中化作传说,每一粒沙子都沉淀着人间沧桑,在戈壁的胸膛里酿成一部部史书。
敦煌啊,你的名字里藏着多少牵挂?
是“大漠孤烟直”的辽阔,是“古道西风瘦马”的苍凉,还是胡杨千年不倒的倔强?这些意象交织成西部的脊梁,在丝绸之路上蜿蜒成永不褪色的精神长卷。莫高窟的飞天壁画还在流转,千佛洞的彩塑低语仍在回荡,那些被岁月吻过的壁画,用斑驳的色彩诉说着丝路的记忆,在时光的崖壁上凿出震惊世界的东方艺术殿堂。
走进洞窟,壁画上的灵韵正从斑驳色彩中溢出。飞天的指尖轻拨时光的弦,反弹琵琶的清音里,有盛唐的月光在流淌。风在岩壁刻下印记,沙砾在掌心诉说永恒。
此刻敦煌研究院的修复师正用显微镜缝合时光的断层,藻井的莲花从像素中重新绽放,供养人画像的眼眸里,流沙与光纤正在重构时光的印记。
飞天的裙裾掠过千年光阴,指尖犹带盛唐的百花凝香,那些飘带舒展的弧度里,藏着人类对美的终极想象。月牙泉在沙海深处低吟,用一汪清泉的倔强,谱写出生命与荒漠抗衡的诗篇——你看那粼粼波光,既是日月星辰的镜像,亦是文明永续的隐喻,在风云变幻中与时代同频共振。
揽一缕朔风入怀,千尊佛的密语,在风雨剥蚀的壁画上晕开千年沧桑。抓起一把沙砾,就能触摸到鸣沙山的体温——黄沙掩埋了古战场的刀光剑影,却掩不住胡杨根系里奔涌的生命绝唱。月牙泉倒映着日月,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凝练成永恒的惊叹,而那两座相望的关城,在文人的诗篇里沉睡又苏醒,化作历史长河中永不沉没的舟。
落日熔金,将古城垛的烽火重新点燃。我看见戍疆将士的酒坛碎在月光里,马蹄声碎了边关的雪,他们用热血在寒暑中刻下守望的印章,祭奠那散落在风沙里的兄弟。商贾的驼队驮着月光入关,又载着星霜出关,繁华与苍凉在玉门关外轮番上演,唯有砂石坚守着小方盘城的残垣,如一位忠诚的老者,守护着丝绸之路的咽喉。
黄沙漫过阳关古道,将驼铃的余韵埋进焦日的阴影。曾几何时,你是商旅云集的喧嚣都会,是金戈铁马的边塞要冲,彩旗与号角里翻涌着浩浩气象;而当繁华褪尽,你又在孤独中缄默成谜,让后人在残垣与经卷里打捞失落的传奇。走进敦煌,每一眼都是与时光对望。灵魂在壁画的神韵里震颤、在沙海的浩瀚中沉醉,连梦境都染上了飞天的羽衣。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敦煌,风沙吹不散。当我捧起月牙泉的水,那滴千年的晶莹便顺着指缝渗入血脉,在心底长成一棵胡杨,永远向着太阳的方向,倔强而葱茏。
敦煌,你是时光淬炼的琥珀,凝结着五千年文明的厚重肌理,任历史云烟翻涌,始终闪耀着东方智慧的光芒。当新时代的丝带在莫高窟前飘扬,这座凝聚艺术魅力的宫殿正敞开胸怀,邀四海来客共饮千秋文明的甘醴。


